千麵女踩著遍地的屍體，一路來到楚沅的住所，雖然因那場戰亂，好好的屋子已經被毀了一半，但是璽夜堅持住在這裏，確切地說，是住在梅華妝住過的屋子裏。
她推開門的那一刻，正好撞見他滿臉澄淨的笑，長睫染了碎金，妖邪的骨，聖潔的顏，融成了他帶笑的眉眼，而那是能夠融化人心的。
他的笑，不為誰，隻是為了她，為了狠狠丟棄他，棄他於不顧的女人。
千麵女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你怎麼知道她一定會回來？若是她永遠都不回來了，你是不是還要等到死。”
她並本不知道梅華妝還會回來，先前告訴柳戚那番話，完全是來自璽夜的篤定。
璽夜不願意走，甘願被囚禁著，也要等下去。
他說，他在等一個人，他就像是一個傻子似的，癡癡等待著，哪怕在外人看來，他已經是個被廢棄的棋子。
她從未看見過這張臉上會露出這種篤定來，一時間整顆心都被絞得粉碎。
璽夜心裏明白，契約圖騰沒有消失，她絕對會回來，但是脫口而出的話，卻變成了，“隻因她是塵寰。”
千麵女連連冷笑，“她有什麼好，她最終還不是為了別人放棄了你，你以為你傻傻地做這些事情值得嗎？”
璽夜的眼底霎時漾開了詭紅色的血花，“她能為別人放棄我，她也能為我而放棄自己，前一個叫做責任，後一個叫做情。”
“情？你有資格說這樣東西嗎？你連心都沒有。”千麵女毫不畏懼地逼近他的眼，嘲諷地說，“你什麼都不懂，你這一生永遠都不可能分清情和欲，你以為梅華妝會對你動情，可她憑什麼對一個沒有心的人動情？”
璽夜難得恍惚了一下，“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無心。”
她蒼老的容顏是真顏，並不是假麵，可是宴傾的記憶裏沒她，而他自己的記憶裏更不可能有她，她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而這個人對他知之甚多。
她究竟是誰？
千麵女神情慘淡，“你看，是不是，連你也忘記我了，這世上還有誰會記得我？”
她的牙根都在發顫，“再過一個時辰，我就會帶著你去見她，那關於是怎樣的見法，就隻能由我來決定了。”
璽夜眸底寒光四射，“別妄想投機取巧，你若傷害她分毫，我勢必活剜了你。”
“難道這不是你心中所想的嗎？你想讓她吃點苦頭，省得她以為你是輕賤的，可以隨意踐踏的，何必裝出這一副為她好的模樣，你之所以願意和我這樣的人合作，不便是因為你想借我的手來實現你的苦肉計。”
她每說一字，他身上的戾氣就越濃鬱。
手掌下業火蒸騰而起，滾燙的火灼燒了她的發，她用手揮開灰燼，仍舊自顧自地說道，“我現在很好奇，她要是知道你對她的情是包含了諸多算計的假情，她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如果你不惜命的話，大可以試一試。”
“碰！”火光炸開，她的身下跟著多出了一個大坑，她的腿在火的迅猛攻勢下，成了一地的骨灰。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你也不過如此而已。”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撫過自己斷裂的腿，不到一會兒那殘破的肉體上又長出了一隻新腿。
璽夜親眼所見她的詭譎之處，心中不由多出了幾分思量。
“這是枯木逢春之術……”
他料不到她竟然身懷枯木逢春之術，那是上古時期四大禁術之一，據說是走投無路的人和千年樹靈做交易，把自己的命賣給了樹靈，交換得來樹靈的一種本事，比如這枯木逢春之術，即使是把她砍成一地的肉泥，隻要找不到她與樹靈做交易的媒介，那她就會恢複原樣，可以說她的生命是無窮無盡的。
此女，必會成他的阻礙，當盡快除之。
她的眉眼悄然一彎，分外的薄涼，“是啊，為了修習這種禁術，我可是出賣了自己，你想殺我，還得多動點心思為好。”
璽夜臉色沉冷到了極點，“從前所有畏懼，所有軟弱你都是裝的？”
“畏懼是假的，軟弱是裝出來的。”千麵女格格地笑，“而傷卻是真的，痛卻是實的，不騙過自己，又怎麼能騙過你們。”
至此，他的心中更加劇了要除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