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明月缺(1 / 1)

將至暮晚,梅華妝匆匆趕到了鬼鎮,她心裏清楚,既然璽夜沒有死,那一定是被人利用了,而利用他的人就是千麵女,她的目的還在於她。

她的身份已經暴露,千麵女若是東河玔香的手下,那除去她已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鬼鎮空無一人,隻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死氣盤旋在上空,那條熟悉的長街被屍體覆沒,一路走來,腥臭味,腐爛味彌漫在長街的每一個角落。

在經曆一場混亂的廝殺後,這裏的一切都變得死寂無聲。

嗚嗚咽咽的風掠過了她的肩,刺穿了她的黑紗,她往後一躲,一支火箭擦傷了她的臉,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暗中有人,蓄積待發。

梅華妝微沉眉眼,氣息在南側五丈處。

懸絲瞬間射出,纏住了一個人的身體,將他拖到了自己身前,她掐住他的喉嚨,逼他望定自己的眼,“我要的人在哪裏?”

那人膽戰心驚地說,“在北,最北。”

梅華妝略微一思索,他不是在說假話,而且既然要以璽夜為誘餌,他也不會說假話。

懸絲繼續射出,繃斷了他的頭,他的身後,血水蔓延開來,暈染了他死不瞑目的一雙眼。

而那些在暗中準備對她下手的人,都死在了悄無聲息中。

她一路廝殺,如化身修羅,嗜血天下。

到了最北邊的長街盡頭,那麵目憔悴的少年,無力地跪在地上,身畔空無一人,但是暗處的殺機卻此起彼伏,有無數的眼隱藏在身旁的閣樓處,視線緊貼在她的身上,不曾鬆懈半分。

一裏的距離,她停下了腳步,目光凝著那少年,臉一寸寸地蒼白下去,“璽夜!”

她憤怒地吼道,“為什麼當初要騙我說,鬼不會死。”

他費力地睜開眼,眼波輕輕晃動,“我……我從來都舍不得你犯難,你要我生,我便生,你要我死,我便為你死,這也便是奴隸的忠誠。”

血水從他眼角蜿蜒而下,為了活命,他這幾日幾乎是活在了生死場裏。

她不知是無奈,還是失望,“可你最終還是讓我為難了。”

箭矢劃過他的背,他小心躲過,狠狠喘了口粗氣,“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為什麼還要回來?”

她開始往前走,銳利的箭矢在她身上留下了無數的瘡口,她的目光專注,一刻都不曾離開過他的臉,她就那樣望著他說,“我還缺個能為我遮傘的人。”

他不禁一笑,“要為你遮傘的人全天下有數萬個,為什麼偏偏缺一個我?”

梅華妝很執拗地說,“有數萬人願意在陽光底下為我遮傘,但唯獨隻有你一個願意陪我置身荊棘叢,為我遮上一把傘。”

“塵寰,或許我今日會命喪此處,所以我要把還未說完的話一口氣說完,我要對你說,天辜負了你,我不會辜負你。”

他單膝跪地,行的是最隆重的禮節,“奴璽夜,願為我主出生入死。”

他抓起一根斷裂的箭矢,飛快地走來,她同時竄了過去,他們穿梭在刀光劍影下,彼此都想用力抓住對方的手,再也不放開。

那一日,她化身人間魍魎,獨闖敵人的重重封鎖,為他播下無止境的殺戮。

那一夜,他倚身月下,卑躬屈膝,為她開路,做了她猖獗的一個奴。

千麵女死死咬牙,唇瓣竟被咬出了一個血洞,“打開機關。”

地底傳來一陣響動,好似是什麼鋒利的東西從地下穿透而來。

璽夜瞬時大慌,“停下,快停下,下麵都是陷阱。”

下麵湧上來的刀尖直接刺穿了她的雙足,她不但沒有停,反倒還一步步地接近他,每一步,都宛若淩遲。

她麵無血色,唇角清傲笑容,似紅梅徐徐開放,“我曾浴血殺敵,幾夜不眠不休,從來不知陷阱為何物。”

轉而,她麵朝黑暗,冷笑起來,“你們的主子始終還是小覷了我,這樣的痛楚比起我曾經所受過的不過是九牛一毛。”

觸及她的視線,千麵女的眼底似要滲出洶湧的鮮血來,她在怨恨她,她憑什麼可以這麼拚,他憑什麼要為她出生入死?

她再次招手,指尖都在顫栗,“放箭,務必要射死她。”

柳戚的眉頭擰作了一團,那個女人怎麼能這麼堅韌,堅韌到他竟然都有些舍不得摧折她。

梅華妝走過的刀板路越多,璽夜就會少受一點刀板的傷,所以璽夜為了她安然無恙,比她還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