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華妝收回自己的殺意，將自己的整個身體擺放到了黑暗裏，半晌，她默默地說了一句，“確實，兩者毫不矛盾。”
蓮姬看著她，眼中帶著試探，“我可以信任你嗎？”
梅華妝淡淡地說，“信任隻能維持一時半會兒，而利益卻是永恒的，你要談交易也好，說是談合作也罷，把你的最大的籌碼拿出來，讓我看看，你有幾分價值。”
她沉頓了一會兒，隨即說道，“我知道你來此的目的，從第一眼見你起我就知道了，別懷疑是柴劄告訴我的，他是你的人，他不會泄露你的身份。”
梅華妝眼中惡意洶湧，“那你從何而知？”
她稍一眨眼，就見蓮姬滿臉都爬滿了猙獰，“說些陳年往事給你聽吧！唔……我是沉蘇的妾生子，我母親是他眾多情人之一，那些情人的家族每一個都非富即貴，所以憑借這些，他才能在殷川站得那麼穩。”
“而得勢後的沉蘇開始反水，為了迎娶魚浮的郡主，他殺死了不少情人，也跟著鏟平了不少勢力，對外則宣稱是暴斃而亡，當時人明明知道他在玩花樣，卻沒有一個剛說句反抗的話，我們這些人被殺死後直接拋屍到亂葬崗處，很多都成了孤魂野鬼。”
“唯有我僥幸逃過一命，以防被殺，我一路流亡到了荒月城，我很小的時候曾無意闖入過沉蘇的書房裏，在一副畫上見過你的眼睛，你們二人容顏不一致，隻是人的容顏能夠輕易變化，但是眼睛卻不會說假話。”
蓮姬徒自迎上了她凜冽的眼，“能和沉蘇有關，還降臨此處的，整個天下人盡皆知，你是梅華夫人。”
梅華妝對此將信將疑，“你主動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
蓮姬看出了她的狐疑，於是譏誚地說道，“那你說，我為什麼要幫你呢，荒月城的眼睛無孔不入，我幫了你，豈不是自找麻煩。”
梅華妝木然，“難道你想讓我幫你報仇？”
蓮姬臉上夾雜著一絲挑釁，“報仇我不喜歡，我想坐到更高的位置，就把這荒月城送給我如何？”
聞此，她的神色倒是緩和了一些，她不怕她獅子大開口，就怕她所求的是她諱莫至深的事情。
她很自然地問道，“如果你把它當成是交易的話，至少要告訴我在這場交易中，我能得到什麼。”
“得到那個女人的命，就已經足夠了，你還想更多的東西那怎麼可以？”
她掩唇，唇角亦是染盡了殷紅之色，如食了人心的妖，“更何況，想要那個女人的命，就必須要更多的人命來換，也不知你還活不活得到把荒月城交到我手上的那一天，反正結局之於我來說都一樣，你死了，我一樣得在荒月城做我的風月樓主人，你把荒月城送給我，我一樣不會離開這裏半步，這交易，充其量隻是給我的一個意外而已，沒有意外，又能怎樣？”
梅華妝的眼波顫栗了一下，“原來你不願出去報仇隻是因為你被這片土地束縛住了。”
“你說得很對，我確實很喜歡那樣荒蕪的月光。”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話中的月光二字似乎加重了語調。
轉而，蓮姬的神色霍然冷卻，“我這裏能給你一個容身之地，時間一久，我未必會留下你，你和我非親非故，我也不願意陪你同擔風險。”
她靜靜地思索，這女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如果不行，那就換成威脅，可謂是恩威並施，她確實玩得一手好手段。
蓮姬麵帶蠱惑，“我還是很樂意和夫人你做交易的，畢竟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一個人讓我如此感興趣了。”
在那時，梅華妝明確地知道，蒼葭給她下了毒，用來挾製她，所以她不會主動暴露她的身份，但若梅華妝不答應她，她遲早會給她製造些麻煩，而且以她的手段，這麻煩應該做得隱秘，不會讓任何人察覺到她頭上，到時候哪怕她認為她妨礙了她，也確定不了。
這是一個隱形的暗殺者，除非和她站在同樣的黑暗裏，才得以保住自己的命。
走到盡頭，被逼無奈，她也隻得答應下來，“蓮姬，我要你把這裏所有的情報都告訴我，不要遺漏半點。”
蓮姬嫵媚一笑，“看來夫人是選擇相信我了，那好，蓮姬定不負夫人的信賴，盡我所能也會讓夫人奪下荒月城，還奴隸們一個自由。”
梅華妝正眼去瞧她，二十多歲的女子，明明尚還芳華正茂，卻擁有了不符年齡的滄桑。
她那雙美麗的明眸中偶爾也會劃過一絲憂愁，為的真是她口中的奴隸嗎？
她為誰忠心耿耿，為誰疲勞奔命，又是為誰滄桑至此，她尚還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她僅知道的一點的是，是陰謀就總有一天會顯露出來。
從冰山一角開始，逐步蠶食，乃至融化，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