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記年(1 / 3)

從荊非墨那裏回來後,得知梅華妝恰好不在,荊蔚立刻轉道去了荊喜屋中。

一連重病那麼多天,他麵無血色,因為過度的消瘦,顴骨都突兀地立了起來,荊蔚在他床前坐下,拿著手帕為他擦拭著臉上的冷汗,她小聲地問道,“大哥,你今日好些了嗎?”

荊喜勉強撐開自己的眼皮,望著她,氣若遊絲地說道,“步姑娘把我照顧得很好。”

荊蔚臉上難掩痛苦之色,但是在荊喜麵前,她並沒有發作,反倒還牽強地扯了扯唇角,“我看你那麼喜歡她,怎麼還對她那麼的生分?”

荊喜垂著眸,自卑之色溢於言表,“就怕她不喜歡我,就怕她抵觸我。”

“大哥未免也太小心翼翼了,那位姑娘是冷淡了一些,但也不至於對你這些好置若罔聞吧!”

荊蔚目光遊離,嘴上雖是為她說著好話,心中卻加劇了要殺死她的決心。

好在荊喜意識恍惚,又加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才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

荊喜苦笑,“她是眼光極高的女子,看不上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荊喜被他那發苦的樣子氣到了,她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大哥這次怕是栽倒在她身上了,以往也算是目中無人的貴公子,如今在這個人眼前居然變得如此自卑。”

荊喜鄭重地說,“但凡她肯要,我便會為她傾盡所有。”

荊蔚硬生生地壓製下胸腔裏那團怒火,“如果她對荊家不利,你要怎麼辦?”

他微微一怔,先是迷茫,然後那份迷茫又很快被深情取而代之,“我有荊家,而她隻有我,你說我要選擇哪個?”

他甚至還牽起了一抹笑,那時,他對別人來說是不幸的,對自己來說卻是幸福的。

饒是荊蔚把自己的情緒掌控得再好,這時候也不禁冷笑起來,“我明白了,大哥為了她,最終會選擇一意孤行,甚至不惜背叛荊家,但若是我對她不利,你又要怎麼辦?”

荊喜看了她一眼,而後就低聲下氣地乞求道,“小蔚,我知道我是強人所難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樣接納她。”

印象中,他從沒有這麼軟弱過。

荊蔚頓覺煩躁,“她的好究竟在何處,為什麼我就是偏偏看不見?”

她說完這一句,下意識愣了一下,忽然就想到,那個妖異的少年,目光也曾流連在她身上,熾烈笑靨毫不褪色。

女人生來就帶著嫉妒,不光因為種種緣故,還因為這一點,她對梅華妝總抱有強烈的敵意。

“你看不見的偏偏就是她的好,我從見她第一眼起,就被她吸引了,最開始是那雙奇怪的眼睛,到了後來,是她孤高的個性,現在,她身上每一處對我來說都有種致命的誘惑。”

他專注地描述著那個女人的模樣,目光裏仿佛都大放異彩。

荊蔚的神色越發的冰冷,“她如果是要殺你,你還任她殺嗎?”

“正是因為她,我才學會了如何愛一個人,所以這樣的愛哪怕帶了血,也是我甘之如飴的。”

荊喜回答得斬釘截鐵。

荊蔚難以理解,心情更加煩躁,說到後來她不得不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懂大哥的愛,可是我知道那女人絕非善類。”

荊喜咳了咳,發出幾個虛弱的語調,“你還小,不懂什麼叫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她恨得咬牙切齒,“這是大哥你的抉擇,但到了我這裏,如果她給荊家帶來麻煩,我勢必毫不猶豫地除去她。”

“如果你察覺到她哪裏不對勁,讓她離開,不要傷害她分毫,就當我求你。”

他露出的又是那樣渴求的目光,看得人心頭發軟,也悸痛不已。

荊蔚怒其不爭,臉上一股怨氣油然而生,“大哥,斬草不除根,隻會後患無窮,為什麼你長這麼大,看到的東西還那麼幼稚?”

荊喜垂了眸,“小蔚,人生難得糊塗。”

她險些吼了出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般糊塗的人,寧願不要自己的命也要她。”

“你遲早會明白,愛一個人是極度卑微的,被愛者是山間明月,可望而不可求,而我們這些人想要去愛的時候,往往找到的不是那輪月,是把自己燃燒成灰燼的一團火。”

荊喜眼中沉澱著極為熾烈的情愫,好似真能沸沸揚揚地燃燒起來,“她便是我心中的那團火,我寧做一隻玩火自焚的飛蛾,也不要讓這火光黯淡熄滅。”

荊蔚捂住自己氣悶的心口,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大哥啊,我知道你現在是被這女人迷惑了雙眼,但總有一天我會把證據交到你手上來,讓你看看那個女人的真麵目。”

她說完後,像是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股腦地直往外麵鑽。

荊喜咳嗽一聲,鮮血全然濺落在她坐的地方,頭昏腦漲之餘,他看見一張人臉越來越近,幾乎是要貼近他的臉上,他費力地睜開雙眼,驚恐滿麵,“你,是你。”

“是啊,我出來了。”

荊非墨的眼眨了眨,眼中似有血光洶湧而落,“怎麼,你不歡迎我嗎?”

荊喜伸出手來,拚命地想去抓他的臉,但他的手落在半空中,終是無力地垂落。

眩暈感接連襲來,他一頭沉沒在黑暗裏,闔上的眼再也沒有睜開。

荊非墨眉眼邪佞,“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做,你就被我嚇暈了,那萬一我突然做了什麼,你豈不是會丟掉半條命。”

子勝站在屋外,他磕了磕門,“現在可以啟程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荊非墨頷首,麵上湧現出一抹饜足,“那就讓我來會會你吧!步塵寰。”

……

天還沒有大亮的時候,梅華妝忽然接到了蓮姬的命令,蓮姬從不會輕易給她傳消息,何況還是這麼關鍵的時候,她想一定是哪裏出差錯了。

她先後把送過來的信箋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可惜這信箋上並沒有透露出什麼,隻有簡簡單單的“蓮姬急召”四字。

她攥緊手掌心,眉心依稀一跳,與此同時,心中不祥之感也油然而生。

她剛走出去,迎麵就撞上了璽夜,璽夜眸色如沉波光,緩緩流轉,“這麼巧啊,在我外出時正好撞見步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