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離婚那天(2 / 3)

嘴上的開關徹底失靈了。

吃飯時可以不說,但吃完飯得說。洗著碗收拾著房間,有所分心,肯定不能說透,隻好留到睡覺前說。說完了,還不解恨,還要求盧家儀陪著快樂一下。忙了一天了,就等晚上這麼一下呢。

盧家儀的那玩意兒又不是扳手,說拿起來就能拿起來。他還惱火著呢,甘曉顰這麼絮叨叨絮叨叨的,還讓人活不活了?她倒好,連點過渡都沒有,就要尋歡了。她拿他當什麼了!

不幹!老子沒心情!

好啊,反了是吧?跟老婆做這事還要心情?再說了,你有心嗎,裝什麼裝呀,你有心還會跟那狐狸精勾三搭四的?最可笑的是,還被人家甩了!你就索性承認好了,你根本就是一沒心沒肺又沒腦的臭男人。

狠吧?

甘曉顰歇斯底裏發泄完了,也覺得自己太狠了。又狠又毒,哪裏還有知識女性的樣子,都快趕上她那小市民的媽了!

甘曉顰的媽,就住在離甘曉顰家兩條街外,在科研所裏當了一輩子工人,一輩子沒有找準自己的位置,退休後存了滿肚子的牢騷。最恨的人就是“臭知識分子”,要是“臭知識分子”再有什麼把柄落在她老人家手裏了,那可就徹底臭成屎了。

盧家儀讀研究生後,甘曉顰的媽就跟她耳提麵命過無數次:

“他要是仗著自己學曆高,看不起你,你告訴我,我叫你哥打死他個小B的。”

“你現在沒工作了,可得睜大眼睛嘍,男人就得給他拴條鏈子,否則跑得沒邊沒沿兒。別看他在我們眼裏,屁也不是一個,可在滿街那些不要臉的小妮子眼裏,說不定還是個寶呢。”

“他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吧?你可給我注意點,媽又沒事,隨時可以待命,跟蹤個人啊,偷聽個事啊,我什麼都能做。”

甘曉顰知道她媽的心理,目前全家就盧家儀學曆高,她老人家哪裏是為了幫女兒,是要出她在科研所的那口惡氣哪!

兒子小時,甘曉顰四腳朝天,忙不過來,求她媽白天幫著帶一帶,她媽都一口拒絕:“我要打麻將,做死做活了一輩子,剛歇息下來你還要剝削我!不行,孩子跟他姓盧的姓,憑什麼讓我帶?找他盧家人去!盧家人都死光了嗎?”

盧家人沒死,是盧家儀的老媽看不上甘曉顰。她正是被甘曉顰母親仇恨的那一類人,而且因為是同一性別,就更有理由恨了。甘曉顰知道,她親媽不幫她,很大程度上就是想看婆婆放下身段,來伺候媳婦坐月子。可是,盧家儀的母親是工廠裏的總工呢,雖然是退休前單位賞給的一個職稱,但老太太是除了睡著,就把“總工”這倆字掛嘴邊呀。

仇恨,真是能讓人六親不認。甘曉顰的親媽對她,尚且如此,她對盧家儀刻薄兩句,算是手下留情了吧!

隻是刻薄久了,兩人的臉皮都磨出了老繭。盧家儀雖然無比看重職務升遷,但狗急了還要跳牆呢!

這不,頭天晚上,甘曉顰剛開了個頭,穿針引線地才說到離婚,盧家儀便脫口而出:“離就離,堅決離。我算是看透了,不離婚,你這輩子就別想放過我。”

“啥?什麼時候輪到你說離婚了?”甘曉顰炸了,“還把你能的,真離啊?行啊,我沒意見,誰怕誰呀!什麼人嘛你是,想出軌就出軌,想離婚就離婚,你拿你自己當什麼了!看我傻,隨你欺負啊我。我告訴你盧家儀,你要不敢離你就是孫子!等離了你再怎麼請我都不管用!寫,你這就給我寫離婚協議去,房子兒子存款全給我,你給我光著身子滾出去。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了,還要打算從頭開始是不是?還想奮鬥是不是?好,老娘我就成全你的奮鬥精神!”

說著,甘曉顰將一張A4大白紙“啪”的一聲壓在盧家儀的眼前:“寫,給我寫!”

她量他沒有膽子真的離婚。就算寫了協議,明早一起來,也就後悔了。

這麼想著,甘曉顰給兒子洗澡哄其睡覺。自己還燙了一把腳,然後躺在床上,看了兩頁閑書,打了個哈欠,睡了!

她可沒有想到,人家盧家儀不僅按她的要求寫了協議,而且輸入電腦,打印了出來。一式四份,一份是他的,一份給她,一份交給街道辦事處,還有一份,沒想出來怎麼辦,留著,到時候誰願意要就給誰!

第二天甘曉顰早早起來,給兒子做好飯,送兒子到路口,搭上和同小區幾個小孩一起拚的出租車,又買了一

把新鮮蔬菜,慢慢回到家,豁然發現盧家儀正坐在沙發上,大腿蹺小腿,一邊抖一邊望著她,滿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還不上班?”她怨氣未散,也沒好氣。

“去離婚,我假都請好了!”

咦,口氣清新自然,決心不可抵擋,儼然有三重保護。

好像還怕她反悔,緊接著問:“你昨夜的話,還算數吧?”

“算數算數,當然算數了。”甘曉顰那個氣喲,還不能使著正力,發泄出來。非得來點歪門邪道才能解恨。

好啊你個盧家儀,你拿我當什麼了,你這是擺明了在欺負人呀,借我的話,給自己順溜台階呢是吧?我怎麼就這麼糊塗呢,讓他鑽了空子。這小子到底是真的想離了,還是耍什麼陰謀詭計?家裏的存折,都在我手裏啊,除了房子,也沒有幾個錢,他真不怕就這麼滾蛋?他的副處,也不想要了?

越這麼想,就越是覺得蹊蹺,又說不出所以然來。盧家儀眼神堅定,儀態大方,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模樣。甘曉顰終於恍然大悟了,破口大罵:“你是又有了新歡了是吧?我就知道,偷過腥的男人,沒有一個會洗手不幹的。離離離,我可沒心思搭上我這一輩子,陪你鬥智鬥勇,說吧,這次又找了個幾歲口的?”

聽聽,她不說幾歲的,她說幾歲口的!

待進了臥室,換衣服時,發現就這麼一小會兒,盧家儀已經整理出了一個大箱子,將自己的換洗衣服、經常看的書、幾雙襪子、新買的耐克運動鞋,滿滿放了一箱子。見她忍不住看來看去,他還跟著做如下說明:“剩下的東西,你願意整理也行,願意扔了也行。願意放著就更好,等我安頓下來,我會來取的。”

甘曉顰聽不出他話裏有任何拐彎抹角的東西。她想起剛看的協議,看來盧家儀之前是做足了功課的,格式規整、術語清晰。他倒幹脆,剛付清貸款的大房子、四萬元出頭的存款,還有兒子,全都給了她,他要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還有備注呢,挺厚道,兒子的生活費,原則上不再給了。但是生病上學什麼的,他會接著給。直到甘曉顰結婚後,他才不負擔這部分費用。

盧家儀對兒子,從來也沒的說。這點甘曉顰心服口服,沒有意見。她翻遍所有條例,找不出任何不滿的理由。隻是奇怪盧家儀為什麼會這麼破釜沉舟,他一月也就四千多點銀兩,居然如此大方。

難道她已經讓他厭惡到寧可一分不要,寧願倒貼也要離婚的程度了嗎?

甘曉顰的心裏亂七八糟,說不出的痛楚和尷尬。但同時,一種解脫也油然而生,仿佛這麼長時間就是等著這一時刻的到來。別以為隻有你盧家儀想離婚,我也早就做好準備了的!不信你看,老娘這身灰色的衣服,為什麼買來就沒有穿過幾天,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嗎?

還真是合適。

平時甘曉顰穿衣服沒規沒矩,而且顏色偏豔。這身衣服,還是跟兒子在廣州時買的。心血來潮,也不曉得怎麼了,就買了下來。一點也不便宜,樣式嘛,莊重中透著女性味。她剛一穿上,盧家儀都不由呃了一聲,仿佛在說:“和今天很配嘛。”

3

兩個人走出小區,去不遠的公交車站等車。

也不知道是該肩並肩呢,還是一前一後;也不知道是誰前誰後呢,還是再站得遠一點。小區裏晨練完的大媽大嬸們,這陣紛紛手裏提著油條豆漿,還有中午的雞毛菜,搖搖晃晃回來了。甘曉顰平時沒少跟她們寒暄,可這會兒,卻雞皮疙瘩滿身起,該不該張嘴,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