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 第106 三年之約(下)(1 / 2)

第106三年之約(下)

周瑜虛言效命巢湖不成,又行激將之法:“仲達腳踏巢湖,納十萬流民於腹胸,器量怎卻容不得我周瑜一人?”

蕭言猶若老僧入定,不為所動,淡然回複周瑜:“器量又可謂智量。人先有智,而後才有量。譬如,公瑾雖陷巢湖,卻風輕雲淡,小覷頸間刀兵,皆是因公瑾自有智慧,知我不會輕易殺人。因不虞為我所害,公瑾方能談笑自若。然,智不足,則器不大。公瑾智慧超絕,人中龍鳳,隻須三言兩語,便可害我巢湖基業,我既不能掌控公瑾,怎又有膽放權公瑾?自古以來,但凡自己愚蠢,又好信人者,皆非長命之徒。”

因周瑜後世赫赫有名,為千古名人,蕭言自甘不如之餘,卻也心神穩定,不生自卑自傲之心,從容麵對周瑜詭譎。

見蕭言軟硬不吃,周瑜一時大感棘手,退一步說道:“好吧。仲達之所以留我巢湖,是因覺孫策有豪傑之象,卻又喜歡犯險,有類白龍魚服。因覺孫策難製,所以從曹操;因覺孫策虎威,所以留我巢湖,以脅孫策。隻是,誠如仲達所提及‘樂羊食子’典故,兵陣之間,從來無有私情。樂羊不顧父子之情,孫策豈又戀我年少同伴友誼?仲達留我巢湖,亦於大勢無益。”

蕭言擺擺手,回駁說道:“公瑾誤會,我留你巢湖,主因在你,而非孫策。我留你巢湖,隻因你是周瑜周公瑾,而非你是孫策之友。”

周瑜不信,自嘲說道:“門第旁枝,區區縣令,又豈能入仲達之眼?仲達今日既與我交心,還請莫再說些荒唐話。”

“絕非虛心荒唐話,句句皆是我真心。”蕭言肅容,說道:“江淮之間,我最重三人,其一是你周瑜周公瑾;其二是劉曄劉子揚;其三是魯肅魯子敬。江左倘若成事,公瑾之功,必然僅次於孫策,可興滅國,可繼絕嗣;劉曄雖然保身第一,卻是世間罕見全才,無須憂心前途,從軍可為軍師,輔政可為三公;魯肅是百年難遇能臣,可負千斤,亦可負萬斤,未來成就,僅次於公瑾。”

“魯肅?”周瑜眸子閃過一絲異光。

蕭言說道:“正是廣陵郡東城縣魯肅魯子敬,他若途徑巢湖,我也必然留他。孫策橫行江左,麾下悍將林立,然卻乏有大將之才。有孫策有公瑾,巢湖旦夕不保;有公瑾有魯肅,百萬鐵騎難越長江之險;無公瑾無魯肅,孫策再悍勇善戰,徒一匹夫爾。彼若威脅巢湖,我隻遣二三荊軻、聶政之徒,便可一日毀滅江東霸業!”

聞聽蕭言評價,周瑜頓時駭然,驚道:“仲達有意刺殺孫伯符?”

蕭言輕笑道:“公瑾以為,我若暗募荊軻,能否成功刺殺孫策?孫策若死,江左可還有能人繼嗣?”

周瑜沉默許久,閉目歎道:“今日,我方能體會到劉子揚心情。仲達有時看似庸俗,其實卻內藏銳利,愈與仲達相交,愈覺仲達深不可測。誠然,仲達非是野戰四方韓信之徒,非是治民京都蕭何之徒,非是為軍謀劃張良之徒。然則,仲達非是人臣,而是諸侯。”

“仲達若敗,猶如公孫瓚,全家屠戮;仲達若勝,有類曹操奸賊。仲達的確不會歸順孫伯符,但是我想,許縣曹操的器量,卻是一樣容不得仲達。智量、智量,智不足,量不大,仲達你容不得我,曹阿瞞亦容不得仲達。”周瑜緊緊盯住蕭言:“仲達心有雄誌,不甘為人臣。卻是我周瑜看錯人心,來錯巢湖。”

蕭言不明白周瑜為何陡然情緒激動,自以為他說刺殺孫策之事,刺激到周瑜,連忙安撫道:“公瑾莫急。刺殺孫伯符之事,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不過,乍聞我提及刺殺孫策,公瑾便陡然心情激蕩,怕是公瑾也曉得,孫策白龍魚服,親身犯險,實在令人沒有安全感。”

誰料,周瑜避而不談孫策,卻忽然問道:“仲達此時尚有心歸順曹操?”

“曹操強於孫策。”蕭言答道。

周瑜又問:“仲達留我巢湖,是有心勸我歸順曹操?”

“有公瑾輔佐,曹操必然輕鬆踐踏江南,一統中國。”蕭言說道。

周瑜搖頭:“可惜,曹操容得我周瑜,卻容不得你仲達。”

“嗯?”蕭言被周瑜一句話噎住。

周瑜一字一句說道:“仲達目遠、心烈、誌高,乃是世間梟雄,秉性與曹阿瞞相類。天無二日,人無二主,諸侯亂世,梟雄豈能兩容。仲達即便屈心歸順曹操,將來也必然身首異地,為曹操殺害。”

“嗬嗬,公瑾言過其實,我沒有那個雄心,也不願與曹操一爭長短。”蕭言笑笑,繼而遙望遠方沃野:“曹操心性,我豈能不知?隻是倘若將來國家一統,再無紛爭,我便效仿昔日範蠡,功成身退,舍棄一切兵權,但做一富家翁,安度晚年即可。其實,若非江淮混亂,流民遍野,又是旱災,又是蝗災,又是兵災,我更願置辦作坊,行商販賣奇物,不問朝堂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