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美人怕紫霖走丟了,遂與我道:“咱們也往前麵走走,跟著紫霖些,她一向魯莽,可別出個什麼事。”我隻得應了,循著紫霖的後腦勺,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擠,生怕給跟丟了。回頭看,文靖與文軒亦早沒了蹤影。沒辦法,拖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盧美人實在礙事了些,我便讓她在原地等我,我找到紫霖在與她會合。
遠處傳來鑼鼓聲,龍船來了。圍觀的人群更加興奮,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往前擠。我的一雙腳早就被人給踩麻了,而剛剛還在前麵的紫霖轉眼便不知被擠向何處去了。
五月,江南已進入黃梅天氣了,這幾日天氣都不怎麼好,剛剛還下了一陣雨。地麵還是濕的,走起來便滑的很,遠遠地瞧見紫霖站在人潮的最前麵。我鬆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放下,就聽見人潮中傳來更大的歡呼聲,龍船來了!接著便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喊“有人落水了,
好容易擠到江邊,果然是紫霖在水中撲騰著,已被江水衝出了老遠。我歎了口氣,怎麼這事都能被我給碰上。腦子一熱,便跳了下去,幸好以前在寧家灣,跟著村裏的幾個野小子混的時候,沒少下過河,對水性也算懂一些。但下了水我才發現,這河水與江水完全是兩碼事,我泡在水中更本就隻有被水衝著跑的份。可開弓沒有回頭箭,瞄了一下紫霖的位置,繼續向她那裏移去。
“前麵一點,再前麵一點…”岸上的人不停為我指引這方向。紫霖明顯是個不會水的,這會在水中已經撲騰不動了,在她沉下去之前,我總算拉住了她的衣服。
平日裏看著這小丫頭生的挺嬌小的,沒想到卻沉的很,我使出吃奶的勁才能拖得動她。泡了這麼久,估計她也差不多了,被我拖在手裏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咬咬牙,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若是救上來個斷了氣的,我這一番心血豈不是白費?是以,我潛進水中,將她的身子頂起,讓她能呼吸到空氣。這是這樣遊得變更慢了。好容易到了岸邊,有人伸手將紫霖從我身上拉了上去,我身上一鬆,剛要浮起來,可一個大浪卻好死不死的這時候打來,我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睜開眼睛,麵前卻是一張放大了老臉。我嚇得一激靈,猛的坐起,卻見屋子裏滿滿的,到處都是人。怎麼了這是?我掙紮著要起來,卻被坐在床邊的老祖母給攔下了。唔,剛才差點嚇得我背過氣去的臉,便是她的了。她拿著帕子擦了兩把眼睛,哼唧道:“好孩子,可算是醒了,還有哪兒不舒服嗎?”我忙不時宜的搖頭,證明自己好得很。她又不放心的轉頭問床邊的一老者道:“大夫,你在幫她看看,可還有什麼不妥?”那老者摸著胡子笑道:“老夫人安心就是,小姐既已醒了,便沒什麼大礙了,這兩天多注意休息,很快就沒事了。”
“既沒事了,大家就都出去吧!別妨礙了她休息。”這話卻是林滄海說的,黑著一張臉往外趕人。紫霖走在最後麵,眼睛腫的像兩核桃。不是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可憐兮兮的,早沒了平日的囂張跋扈,大概也是嚇壞了。
“還不快出去,嫌你闖的禍還不夠啊?”林滄海站在門邊一聲怒吼,可憐的紫霖被嚇得一哆嗦,卻停下來低著頭向林滄海道:“祖、祖父,我能不能留下,陪表姐說會兒話,就、就一會兒…”
林滄海虎目一瞪,眼看著馬上就要拒絕了,我忙開口道:“祖父,就讓紫霖陪陪我吧!我一個人躺著也無聊。”林滄海又瞪著眼睛看了紫霖一眼,終還是點了點頭。
門被人從外麵帶上了,屋裏頓時安靜下來。紫霖蹭到我床邊,像模像樣為我牽了牽被角。別扭了半天才開口道:“謝謝你救了我,我、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我笑笑,十分寬厚的道:“沒事,誰讓你比我小,又是我妹妹呢?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她點點頭,總算敢直視我了,笑得一臉真誠的道:“那你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我帶你偷偷出去玩……”
本來說好是由我送那盧錦柔進京的,但因這次的落水,林家人也不好巴巴的讓我帶著病去送她,於是就換成了現成的紫霖,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便也就這麼過去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便是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似乎,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變掉了,但又似乎一切都沒變。
一大早,紫霖不知從哪兒弄了本書過來,一個人在那嘀嘀咕咕呱燥了一上午。我實在不甘其擾,遂起身給搶了過來,看書皮,上書三個大字“飲水詞”我一臉稀奇的衝著紫霖道:“喲,太陽今日打西邊出來了,你何時竟變得也看起這些餿詩酸詞了?”
紫霖一把搶過去護在身前道:“你懂什麼?現如今這飲水詞都從京城紅到金陵了,也就你,整天除著抱個破賬本,其他什麼都不曉得!”我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仁道:“是嗎?我還真沒聽說過,誰寫的?”問完我複又從她手上將書拿了過來,右下角有四個小字,楞伽山人。我一愣,脫口而出:“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現如今和尚都不在廟裏好好念經,卻開始填起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