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談(1 / 2)

夜色如墨映在天空大地,遮蓋住世間萬事萬物,冥冥星辰似萬千燭火贏弱的簇擁在穹頂之上,凶狠的撕裂開墨染般的夜幕,借著僅有的微光帶給大地光芒。

白天的喧囂過後,盞盞燭火又像穹頂星辰驅散夜幕,王宮裏裏外外一切都顯得靜謐。在紅牆瓦礫間依稀有蛐蛐嘰嘰不停的叫喚聲音,不時又有夜巡的打更經過,不和諧的短暫噪聲後,夜幕裏的王宮再次安靜下來。

一輛馬車從王宮深處駛出,經過層層禁軍看守,一騎絕塵的駛向坊市。令人詭異的是沒有任何禁軍上前阻攔,他們早在看見車夫時,便是繃直身子一言不發,等馬車遠去,才恍如短暫失憶般繼續看守執勤。

夜色裏的洛陽坊市遠遠比白天來的熱鬧,特別是太陽歇下不久的夜晚,坊市裏人潮湧動,有一擲千金的富貴人家,有苟求於人的赤貧百姓,更多的是些來坊市裏打發閑暇時間,最後就是絡繹不絕的叫賣商家。這裏,形形色色的人們成就了坊市的熱鬧,坊市的熱鬧也烘托起人們的高漲情緒,如此相輔相成,才有了坊市燈火初上的熱鬧畫麵。

馬車從王宮駛出,走坊市惻隅小道進入,內裏慢慢走了有段距離,然後停在了道路邊。

車門打開,從中走出位模樣普通的年輕人,衣著簡單樸素,看上去十足的布衣百姓。他剛下車,車內再次走出一位年輕男子,模樣俊俏的他穿著錦衣玉腰帶,怎麼看都有富貴人家的氣質,也更令人心馳神往,隻是渾身透著酒氣,又讓人覺得他是個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兩人不僅衣著有差距,麵部神情同樣是天差地別,先下車的男子麵色冷淡,自有一股倨傲神態,落在他身後一步遠的男子則多了些恭謙之態。

“國...大哥,這是準備幹嗎?”

剛下車的男子滿臉鬱悶神情,坐馬車出王宮時,對方一直僵硬著臉,更是閉嘴不言,他在車內嘀嘀咕咕說了好幾句,還想再多說些卻被對方喝止住,然後馬車一路安靜的到了這裏。

“我知道我不應該喝那麼多酒,可架不住花萼樓裏的賓客人多勢眾......”

說話男子是黎書凰,此時還想再說時,見前麵的男子回頭冷冷的看了眼,頓時又沒了繼續辯解下去的底氣。他麵前的男子是東贇國國主,雖是衣著普通,卻自有股孤傲的氣勢,黎書凰自問在他麵前也有著低人一等的錯覺。

見黎書凰識趣的閉嘴,劉誦繼續沿著道路邊慢慢走,慢慢看。

黎書凰知道自己阻攔不住,隻得將求救視線望向隨行出宮的車夫,車夫是位眼神冰冷,滿頭鶴發的太監,真正身份是王宮裏的領侍衛總管韓敬德。對方正眯著眼睛依靠在車上,十足打盹的模樣。

黎書凰想過去說上句又怕惱怒對方,他清楚自己的實力,可韓總管的底細他是分毫不知。傍晚時分,王總管帶黎書凰去見國主劉誦時,再三告誡他別去招惹國主身邊的韓敬德,這位韓總管在王宮裏是出了名的劊子手,殺人如碾碎螞蟻般的冷酷無情,尋常宮女太監見他像遇見了瘟神,隻想繞路避開他。

黎書凰思索再三也沒敢去招惹韓總管,隻得追尋國主劉誦,像他那般沿著街邊慢慢走。

這邊坊市不屬於熱鬧地,人流並不多,兩人截然不同的穿著打扮,卻是神色相反的走在一起,有心人一眼就能斷定誰是主子,誰是仆從,好在兩人都不介意,依舊一前一後的沿著馬路繼續走,繼續看。

黎書凰跟著劉誦又走了段距離,再次苦著臉詢問道:“大哥,你這次見我不會隻是過來看夜市吧?”

劉誦眉頭微皺,回頭看著黎書凰說道:“你跟著走就是,怎麼那麼多廢話,還有別一副疑神疑鬼的姿態,我可沒指望你那三腳貓的道行能護佑我安全。”

黎書凰暗想:“難不成要指望韓總管,對方可是在車上打盹來著。”扭頭看去,本應該停在遠處的馬車,竟是無聲息的跟在身後,韓總管依舊在車上打盹,沒想到的是兩匹馬不聲不響的拉著車跟在兩人身後。

劉誦看著兩匹馬自豪說道:“這兩匹馬來自薊州陌明溪馬場,在王宮裏呆了有幾年時間,一直盛傳它們像是聽得懂人話,其實得益於韓總管訓養得當。”

沒想到殺人如麻的韓總管會是養馬高手,黎書凰看著還在打盹的白發老者直言可惜,他應該去太仆寺喂馬養老,而不是在這裏護衛國主的安危。黎書凰更意外的是這兩匹馬來自陌明溪馬場,《迭聞誌事》這本寫盡世間州郡的書籍裏就提及過陌明溪馬場,號稱比東贇國建國曆史還長的馬場一直穩居世間養馬地桂冠,說是馬場水源充沛,牧草肥美,加上馬場裏有自成一套的養馬喂馬手段,馬匹在市麵上能賣到五千兩白銀,不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有些養馬地為了獲得陌明溪馬場裏的獨特養馬手藝,不惜花重金禮聘陌明溪馬場裏的馬夫,傳言聘金曾高到一年十二金的駭人程度。

兩人依舊穿行在坊市中,兩匹馬默默拉著車跟在他們身後,這般奇怪組合沿著道路穿過一條巷子後,停在了一位販賣豆腐腦的老嫗攤販前。停下腳步的國主劉誦和老嫗打了聲招呼,很是熟絡的盛了碗豆腐腦,然後往碗裏加了些糖塊,緊接著用筷子攪拌起來,“聽說北狄那邊的吃豆腐腦是加鹽巴,嘖嘖,真是群落後的野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