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的帝王對誰能夠成為政權的繼承者可能有最終的決定權,但他要選擇一位真正的賢能者作為他的接班人,實際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如果要尊賢尚賢,他首先就要能夠發現真正的賢者,特別是那些隱居在民間的賢能之士(“舉逸民”),《唐虞之道》也說:“禪之傳,世亡隱德。”照《禮記·禮運》“選賢與能”的說法,賢能者是被推舉和選拔出來的。《唐虞之道》說:
古者堯之與舜也:聞舜孝,知其能養天下之老也;聞舜弟,知其能事天下之長也;聞舜慈乎弟為民主也。
堯如何得知舜的賢德,《唐虞之道》沒有說明,《容成氏》和《子羔》也沒有提供什麼信息。堯可能是在執政的後期,開始著手選拔繼承者。按照《尚書·堯典》和《史紀·五帝本紀》的記載,他先是谘詢放齊和兜的意見,他們分別推薦了堯的兒子和共工,但都被堯否定了。堯後又谘詢四嶽的意見,四嶽則一致推薦鯀。堯本來也不願意接受鯀,但四嶽堅持說“異哉,試不可用而已”,堯於是聽從了四嶽的意見來試用鯀,但“九歲,功用不成”。此時,政治繼承問題更加迫切了。在試用鯀確認他不合適之後,堯可能已經執政七十年了,他想直接從四嶽中選拔繼承者,但四嶽推辭說他們的賢能不足以“踐位”。堯請他們“悉舉貴戚及疏遠隱匿者”。此時四嶽才一致推薦了隱居在民間的舜。舜二十歲時就以孝而聞名,此前,堯對舜已有所耳聞。按照其他文獻記載,堯禮賢下士,嚐直接訪舜於民間。《屍子·明堂》記載說:
古者明王之求賢也,不避遠近,不論貴賤,卑爵以下賢,輕身以先士。故堯從舜於畎畝之中,北麵而見之,不爭禮貌。
作為“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的堯,如果真的到偏僻的田間、鄉下去見堯,這的確能夠反映堯尊賢尚德之風範。堯見舜是直接考察舜的方式,《屍子》佚文記載:
堯聞其賢,征之草茅之中。與之語禮樂而不逆,與之語政至簡而易行,與之語道廣大而不窮。
堯到民間訪見舜的傳說,《容成氏》的記載與《屍子》有類似之處,但說有“三次”(“三從”):
昔舜耕於曆丘,陶於河濱,漁於雷澤,孝養父母,以善其親,乃及邦子。堯聞之而美其行。堯於是乎為車十又五乘,以三從舜於畎畝之中。舜於是乎始免執幵耨鍤,謁然而坐之子。堯南麵,舜北麵,舜於是乎始語堯天地人民之道。與之言政,悅簡以行;與之言樂,悅和以長;與之言禮,悅敀(尃)而不逆。堯乃悅。
堯從四嶽那裏進一步了解舜的情況之後,他決定試用和考驗舜(“吾其試哉”)。據此來看,帝王禪讓賢者,首先是一個推舉和確定候選人的過程。隻是,舜選擇禹的傳說,史書沒有具體的記載。根據堯選拔舜的過程,四嶽的一致推舉是舜能夠成為政治繼承候選選人的關鍵。
按照《史記·五帝本紀》的記載,在舜被確定為政治繼承候選人之後,堯對他進行了許多觀察和試用,以證明他是否真的能夠繼承帝位。其中的兩項考察非常特別,一是堯將他的兩個女兒都許嫁給舜做妻子,以觀察舜是否能夠理家(“以觀其內”);二是堯使他的九個兒子與舜相處,以考察舜是否會理事(“以觀其外”)。在這兩項考察中,舜都贏得了堯的肯定。之後,堯對舜還有其他一些方麵的考察和試用。第一,堯使舜掌管五典(即“五教”,鄭玄注試以司徒之官),他很好履行了這方麵的職責。第二,堯讓舜總理整個國家的政務,堯管理得井然有序。舜還在明堂接待了來自四方的諸侯和遠方的賓客,他們對舜都非常尊重。第三,堯讓舜到山林川澤中去,舜在狂風暴雨之下仍然不迷失方向。《史記·五帝本紀》在另一處亦記載說:“舜入大麓,烈風暴雨不迷,堯乃知舜之足授天下。”傳說以上這些考察曆經了三年,這三年之後,堯確認舜的聖明,他召見舜,說:“女謀事至而言可績,三年矣。女登帝位。”《史記·五帝本紀》記載,舜辭讓說他的德行不夠。《尚書·堯典》記載,舜辭讓於有德者而不接受。
經過複雜的考察,堯選定舜作為自己的繼承人。《尚書·堯典》和《史記·五帝本紀》都記載,在正月上旬的吉日,堯在太廟舉行了可能是確立舜為正式繼承人的儀式。或說是“禪讓”儀式,實際上可能不是。因為在堯逝世之前,舜是作為“攝政”代堯處理政事。如果舜的攝政一直持續到堯逝世之前,那麼在名義上堯仍然可能是帝王。《史記·五帝本紀》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