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的記述不準確,很大程度上是由於缺乏軍事知識,也不懂軍事術語,當時也無人向委員長的夫人去談論事情經過真相。顯然,她把她丈夫描繪成一個營長了。當時,撫州離火線還在百裏之外,顧祝同為總司令陳誠為前敵總指揮的北路軍,擁有最精銳的部隊。發生一次誤會戰鬥,絕輪不到蔣介石親自派出“密探”,行營司令部和侍從室緊緊跟隨也用不到蔣介石親自焚燒文件;更用不著蔣介石把警衛部隊都派上前線,隻留下一個小衛隊供他組織警戒線。而且把裝甲車寫成卡車。同時,也反映了一向養尊處優的闊小姐和貴夫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甚至誤談在除夕之時山野裏有李樹花開。
闖出這場禍來,差一點被槍斃的二九四旅旅長後來的國民黨七十九軍中將軍長方靖,在八十五歲時回憶了這段經曆,看來比較接近真實。他在《六見蔣介石》一書中寫道:
“心想,與友軍發生衝突,責任已是不小,侍從室的人出現,說明蔣介石在臨川,這驚‘駕’的罪過,更是非同小可,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正在我惶惶不安之時,蔣介石的侍從參謀(也稱衛隊長)宣鐵吾找來了,他一見麵就吐舌搖頭:‘唉呀,老兄你怎麼搞的嘛,竟闖了這麼大的一個禍啊!’說著,把軍帽摘下來扔在桌子上。雖是數九隆冬天氣;他的頭頂上卻在冒熱氣。
“我急得直甩手,‘我做夢哩!要知道委員長在臨川,我寧願繞十萬八千裏的大彎,決不會從臨川經過啊!’
“宣鐵吾一邊拭汗一邊舒展著雙腿,因為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城裏城外來回跑了好幾趟了。他告訴我:‘老先生(侍從官們對蔣介石這麼稱呼)正在視察十三師。因為十九路軍在福州造反,本來要去浦城督戰的;十三師師長萬耀煌請求說:’十三師官兵都渴望聆聽委員長教誨,請委座對部隊訓了話再走,所以耽誤了一天。卻碰巧發生了這件事。剛才你們裝甲車上的子彈都飛到城裏來了,老先生以為兵變,蔣夫人直叫快把手槍給她。如果是兵變,她就自殺,決不受辱。唉呀:這禍闖大了。”
“我聽了驚得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說出話來:‘到現在我還不明白怎麼打起來的。裝甲車駛至七裏崗,突然遭到襲擊,士兵們說有土匪,有土匪能不打嗎?’宣鐵吾拍著大腿說:‘唉,那是新開到的保定補充旅啊,他們說哨兵命令你們停車,你們不停,他們才開槍。’”
“我氣得跳起來說:‘天曉得,我們在封閉的裝甲車內,馬達的響聲又那麼大,而且在夜間,哪裏聽得見看得清呢?’”
由於方靖是黃埔軍校四期生,在蔣介石麵前喊了幾聲“校長,校長,學生有下情報告,”才免了死罪交軍法處懲辦,由於顧祝同和陳誠力保,先撤職查辦以示懲戒,而後再官複原職。
宋美齡坐在沙發椅上,麵對熊熊爐火,對於臨川之夜的回憶,在腦海裏映現了幾個片段就閃過去了。蔣介石那慘痛而怨恨的喊聲,卻在她耳畔震響不止:“背叛,背叛,該死的背叛!”
宋美齡不懂軍事,卻知道紅軍渡過了湘江,都是各地方實力派“自保圖存”不為黨國(也就是蔣介石)盡力的結果,這不是一種更隱晦更深刻的“背叛”嗎?
她安靜地坐著,隻覺得心煩意亂,心房淒楚得發脹。她仰望著西斯廷聖母像,深感靈魂的孤獨和寂寞。
恬靜、純潔、優雅、尊嚴、安詳、美麗的聖母在光耀明麗的天空中,從拉開的天幕間清晰地走向人間,她邁著輕盈堅定的腳步踏在溫柔的彩雲上。她的美麗的麵容表現出巨大的內在力量,既表現了對嬰孩的撫愛,同時又帶有幾分對嬰兒未來命運的擔憂。
有一次,蔣介石問她:為什麼叫西斯廷聖母?那個身著沉重法衣的老頭是誰?那右下方虔誠沉默的女人又是誰?
她帶著精通基督教會的驕矜解釋說:文藝複興時代,許多藝術大師都畫過很多聖母像:達芬奇畫過貝努瓦聖母和岩間聖母;拉斐爾畫過德拉·賽吉聖母、格蘭杜卡聖母。可是,以他的西斯廷聖母最為傑出,因為這幅聖母像是掛在意大利一個叫皮雅琴察小城的西斯廷教堂裏。如果叫西斯廷教堂裏的聖母像就明白了。那個用手指著人間大地的老頭叫西克斯特,那個虔誠的女人叫聖瓦爾瓦拉,聖母懷中的嬰兒用好奇的天真無邪的眼睛矚望著陌生的人間。
現在,聖母臉上那不屈不撓的堅強神情和對上帝所創造的功績的偉大的感知,對宋美齡的鬱悶難抒的心情絲毫不起作用。她忽然想起,應該叫端納來聊天。
三、國事與家庭私人顧問端納
端納,在蔣介石和宋美齡的政治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他是一個真正的“中國通”,因為他此時已經年逾六十,宋美齡與其私人相處甚洽而不引起疑忌。她視端納如兄長,熟切地叫他“端”。在慶祝端納六十壽辰舉行的家宴上,宋美齡送給端納四句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