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佩刀老薩也收了一口,有著鏤空的護手和牛角雕刻的握柄,造型頗為優美,但並不開刃,屬於一種儀仗刀,沒有殺傷力。難怪那個日本官員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讓我覺得異樣的,是畫麵中那名身材矮小,卻怒目直視日本官員的中國士官生,此人雖然個子不高,但腰板筆直,氣宇軒昂,看來便不似籠中之輩。他的這張麵孔,總讓我感到有些似曾相識。
搜索記憶之下,一個模糊的人影從記憶裏浮現了出來。
不像?
用PS把他轉個身,和那名士官生的照片放在一起看看,像不像?
同樣彎彎上挑的眉毛,眉毛和眼睛之間的角度,向下抿的嘴角,鼓出的顴骨,樣樣都酷似。特別是耳朵的輪廓也幾乎一樣——對比耳朵的輪廓常常是公安機關確認犯人的一個重要手段呢。
無論從長相還是照片中的位置都幾乎可以肯定,這張照片上的小個子中國軍官,便是此後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後來的國民政府國防部中將作戰廳長,又被國民黨方麵稱為“最大共諜”的郭汝瑰。
郭汝瑰,川軍將領郭汝棟的堂弟,黃埔軍校五期生,192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回國後入陸軍大學深造,成為陳誠親信。抗戰時期,參加淞滬戰役,並規劃武漢會戰、長沙第三次會戰等,屢立戰功。因據說擔任國民黨國防部中將作戰廳長期間,為中共提供了許多重要的軍事情報,而被退踞台灣的國民黨部分人士稱為“最大的共諜”。建國後,曆任川南行署委員兼交通廳廳長、南京軍事學院教員、全國政協委員、中蘇友好協會會長等職。1997年10月23日,因車禍與世長辭,享年90歲。
在“九一八”事變發生時,郭汝瑰正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二十四期工兵科學習,於第三師團工兵大隊實習中得知國變,立即聯合同學到中國青年會館開會,決定申請退學。郭汝瑰是這批退學士官生中和日方交涉的代表之一,以態度堅決著稱,正符合照片中那名小個子軍官在照片中的位置和表情。當時的士官生對日交涉代表不過四人,其中除了郭汝瑰之外若還有一個眉彎個小、嘴角下抿還長一雙大耳朵的代表,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當然,這裏麵有幾分臆測,比如,薩初時對郭老的身高無從得知,要是出生於四川的郭汝瑰將軍身材不似鄧小平而仿佛毛澤東,那這番推測就完全錯誤了。後來,得知郭汝瑰將軍有個郭矮子的外號,才覺得這個推測的可信性又增加了幾分。
其實,這批日方描述華人在“九一八”事變後反應的照片中,還有一個人讓薩留意。不過,這次不是看照片找人,而是先想到這個人,然後到照片中去找他了。
這個人,就是曾任外交部副部長,周恩來的重要助手之一——王炳南。
要找他的原因是日本《曆史寫真》雜誌上登出了前麵那張柏林中國留學生積極進行抗日救亡,對著地圖研究中日戰況的照片。當時,中德之間雖然關係不錯,但到德國的留學生很多是學習軍事的,不穿軍服而又在柏林的,不過區區數十人而已。偏巧王炳南當時正在柏林大學,受楊虎城的資助攻讀政治學,而且在“九一八”事變後立即在當地組織中國留學生開展抗日救亡工作。
總共幾十個留學生,照片上就出現了十三個,當時積極組織救亡運動的王炳南若不在其中,那倒有些奇怪了。
經過仔細觀察,薩認為照片中後排左起二、三、四人均有可能是他,排除掉年齡因素後,後排左起第三人可能性最大。
就是他。
對比一下1934年合家歡照片中的王炳南,長臉,寬額,棱眉,細眼,是不是很相似?
當然,這隻能說是一種推測了,要是以後有機會見到王炳南部長的熟人,可以辨認一下,沒準兒根本就是張冠李戴。
當時在柏林還有一個姓王的中國留學生,雖然他似乎不在這張照片上。但後來卻拿出了全部積蓄支援抗戰。這個人叫作王淦昌。
父親病重期間,我回到北京陪伴他。一次,他病情稍緩,我扶著他在醫院附近散步,走過一個路口,父親凝望半晌,歎口氣,說王老就是在這兒出的車禍。
王老,就是這位當時在柏林的王淦昌,後來兩彈一星的元勳,晚年在北京因為車禍重傷,一年後去世,很多人都覺得惋惜。
跑題了。
從“九一八”事變爆發,已經八十多年過去,當薩試圖追尋那些和郭汝瑰將軍一起回國的中國軍人的名字時,發現,他們的生活軌跡堪稱各種各樣。
傅秉勳,郭汝瑰的老戰友,黃埔軍校五期生,也和郭汝瑰一樣,早年曾加入中國共產黨,1930年因赴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二十四期學習脫離組織關係,回國後任第四十三軍二十六師七十六旅一五一團團長,曾率部參加淞滬會戰。1948年敘任陸軍少將。他此後的生命軌跡與郭汝瑰卻完全相反,先是因為“貪汙”被蔣介石通緝,隨後又拉隊伍對抗解放軍,在大陸打遊擊直到1952年9月26日才在四川黑水兵敗自殺身亡,是國民黨軍在大陸的極少數“忠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