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年輕人,有什麼可祝賀的?五個孩子五張嘴,所有花銷都是五份,學費也是五份,你們知道現在養一個學生要多少錢?可是又不能不讓孩子讀書,教育不好給自己添麻煩不說搞不好還會成為社會的蛀蟲……唉……死人反而是好事情,現在人口太多了,土地壓力住房壓力就業壓力……還是多死一點的好。死了也不清閑,現在的墓地費用高的出奇,我已經和妹妹們說好了:以後我死了的話一定要火化,這樣可以省錢,可是現在連骨灰盒也很貴……”這回總算有人理會,嘟嘟囔囔一邊念叨一邊慢慢整理桌麵的張謹算是局裏的老人員,明明隻是三十歲的壯年男子卻有著六十多歲老太婆的嘮叨,預感到他似乎又要長篇大論感慨半天,田裏不禁僵硬了一張臉,他開始後悔自己讀了這條新聞,就在此時——
“死了。”
忽然冒出來的女聲打斷了張謹的抱怨,大夥兒齊刷刷轉向發聲的方向,卻在看到發話人的瞬間紛紛僵硬地轉過了臉。
說話的人是局裏唯一的年輕女性——何珍,田裏曾經在第一眼看到她長相的時候驚為天人,以追求美女為樂的田裏立即起了好逑之心,卻在第一時間見識到對方媲美貞子的陰沉程度之後當下成了霜打的茄子,從此對何珍避而遠之。
何珍不僅造型貞子,性格也貞子,以嚇唬別人為樂,這個“別人”,往往由局裏最膽小的田裏單綱主演。好比前幾天,閑聊的時候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困擾自己的那個夢,結果那個女人就陰森森的開始了,什麼“你的八字太陰容易招鬼”啦,“有怨靈有事相求”啦……諸如此類的話何珍說了好久。雖然知道那個女人隻是愛嚇唬人而已,可是田裏還是心驚膽戰,偶然知道了自己住的地方附近不遠處有座公墓的時候幾乎跳了起來,“怨靈有事相求”這個荒謬的言論田裏居然真的信了,當天就抱著枕頭搬家到了另外的公寓,因為一句迷信的話就這樣,想到自己幾乎是夾著尾巴搬家的樣子,田裏也知道自己那樣很可笑,可是那個時候卻是有種“真的有鬼有事找我”、“這個地方再也不能住下去”的想法!
不過即使搬了家,那個夢還在繼續,田裏從此告訴自己再也不要相信那個叫何珍的女人嘴裏說出的任何一句話。
就像現在,明明知道那個女人又是在嚇唬自己,可是耳朵偏偏豎著,聽著對方把恐怖的話說下去:“那五個失蹤的旅人一定是死了。”
何珍的聲音很小,可是恰好能讓屋裏的所有人聽得清楚,“同一天,同一個時刻,同樣數目的人。很有趣的巧合不是?”
微微抬起頭來,看到眾人青到開始發黑的臉色,何珍彎起了淡無血色的薄唇,微微一笑,說出讓眾人臉色更黑的內容來,“或者……根本不是巧合:隻有當那五個失蹤的人死掉了,他們才能轉世成五胞胎出生……”說到這兒,何珍陰陰笑了,那樣的語氣配上那樣的內容,讓人情不自禁有點頭皮發麻。一直安安靜靜的女人像是終於找到了感興趣的話題,陰惻惻說了很久,不同於老張家長裏短的嘮叨,內容卻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田裏僵硬的表情明顯反映出他已經開始嚴重後悔自己為什麼挑了那兩段新聞讀了。
看著目瞪口呆的同事,何珍吃吃笑了,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隻有笑聲從那頭發下麵溢出來:“你們知道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什麼?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要不要我告訴你們……”
女人小聲的話語有著輕微的金屬質感,聽上去,就好像一個什麼尖尖的東西在心裏撓啊撓。就在這時——
“我不知道你們上輩子是什麼,也不知道你們上輩子是怎麼死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在這輩子是什麼,還有這輩子是怎麼死的,你們有沒有興趣知道?”比何珍的聲音更有威懾力的男聲忽然插了進來,發話的人正是這個破舊郵局的最高權力——局長大人。
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老頭子,上班時間聊天打屁人贓俱獲的眾人立刻停止交談,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乖乖回去做事。
“現在裝乖,晚了!你、你、還有你——留下來整理倉庫,否則我就立刻告訴你們這輩子是怎麼死的。”
局長大手一揮,指點人頭,一下子,連何珍也成了霜打的茄子。
果然,比“貞子”更厲害的,就是“貞子”的頂頭上司。
“啊!局長大人!我要和女朋友約會,剛剛換的女友,第一次約會絕對不能遲到……”田裏一臉可憐地央求道。
“叔叔……我要去幼稚園接小妹,去小學接二妹,還要去國中接……”老張唉聲歎氣。
“我要遛貓。”貞子果然是貞子,連理由都說得這麼……呃——有個性。
聽著三人各自的歪理,老局長的印堂開始隱隱發青,看了看三人,局長勾了勾嘴角,再度發話:“算了,老張和貞子、呃……何珍回去,田裏必須留下!”
“為什麼?!”田裏立刻草容失色,大抱不平!
“老張確實要接妹妹,何珍是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怎麼,你有意見?”瞪了一眼田裏,局長哼了一聲。
“……”看到局長的臉色越來越不友善,田裏當即不敢說出自己的後續意見,隻是嘴裏兀自嘟囔,“貞子會不安全?我看局長你是怕晚上路人看到她被嚇壞才是真的!”
似乎是聽到了田裏的嘟囔,對麵的何珍陰惻惻對他笑了笑,田裏隨即臉色一青,隨即低下頭開始老老實實分發自己桌上的信件。
“最後告訴你們一件事:田裏那個笨蛋第二份讀的是過期的報紙,那個孕婦早生了,六胞胎,一個沒活。”局長大人也陰陰的笑了笑,“好了,除了留下來整理郵件的‘某人’,餘下的人可以下班了。”
放話完畢局長隨即大步離開。他前腳關門,後麵張謹和何珍隨即背包站起,齊刷刷走出了辦公室,工作效率不高的兩人下班速度可謂天下第一。
過期的報紙,那麼那個什麼轉世雲雲果然又是“貞子”用來嚇唬自己的無稽之談,唉,自己怎麼又差點上當了呢?
心裏感慨著,不過局長的話確實讓田裏因為聽到何珍的話之後起的雞皮疙瘩平複了下去,歎著氣,田裏認命的打開手機,撥通一個號碼之後開始道歉連連,最後不耐煩的關了手機。
“女人真麻煩……”正在感慨,田裏忽然發現辦公室內除了自己居然還有一人。
“哎?‘叔叔’你沒走?”他的話是對蘇舒說的。
“反正回去也沒事。”蘇舒挑挑眉喝了口茶水,田裏對他這樣的稱呼不是一兩天,發音問題。
蘇醒的蘇,舒服的舒,連在一起是蘇舒,看起來就舒服的名字,然而對於“某個人”來說發音卻有點小問題:稍微念差一點就是“叔叔”。糾正了兩次對方改不過來之後也就由得他去,結果搞得全局上下現在都知道他是田裏的“叔叔”。
“你再叫我叔叔我也不會給你壓歲錢的,抽時間改改吧。”蘇舒一臉平靜道。
“唉,你以為我願意讓你沾我便宜啊?都說了這是口音問題,都怪你!怎麼叫這麼沾人便宜的名字?!”被糾正的田裏也是一臉悲愴:自己明明是個美青年,長相好身材佳,配上這種可憐的口氣倒理應讓人心生同情,可惜,一開口那口不知道來自哪裏的走音國語硬是讓人把剛冒出來的同情心變成了好笑,發色淡輪廓深這點曾經讓人懷疑過他是不是混血來著,不過田裏卻記得自己有記憶以來一直生在在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