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之殤01(2 / 3)

沙子是極細的五色沙,十分稀罕。每個到這裏來的遊客,都會裝一小瓶回去,留作紀念。

杜潤秋閉上眼睛。他在側著耳朵認真地傾聽。

這片沙山叫“鳴沙山”。顧名思義,這些沙山會發出聲音。

曉霜正在玩一個遊戲。那是個相當刺激的遊戲——把一塊長長的木板抬到沙山的頂上,然後人就坐在木板上,從沙山頂滑下來。沙山的坡度極陡,下滑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細沙像一幅黃金色的錦緞張掛在沙山上,沙山也在同時發出鳴聲。

這聲音起初比較細微,像是絲竹管弦合奏的音樂。然後便像是鍾磬和鳴,進而金鼓齊鳴,不絕於耳。

曉霜滑到了沙坡底下,放聲大笑起來。她臉上都是沙子,嘴裏也是,卻笑得十分開心。“有趣,真是有趣!秋哥,你也來!”

杜潤秋連忙把手一陣亂擺擺。“不不不,我不來了。一身都是沙,難受死了!而且本來就夠冷了,你這麼玩,還不更冷嗎?”

曉霜白了他一眼,又招呼站在不遠處的丹朱。“喂,丹朱,你來不來?真的很有意思呢!”

丹朱似乎沒聽到她的話,隻是在注視著前方。杜潤秋好奇地走到她身後,隨著她的視線望去。

杜潤秋一瞬間屏住了呼吸。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樓的幻象。

滿天黃沙裏,有一座六層的小樓,雕梁畫棟。一彎泉水,形如月牙,繞小樓流過。泉水旁遍生蘆葦,綠草萋萋。

“這就是傳說中的月牙泉?”杜潤秋用力揉了揉眼睛,沒錯,就是他曾經在照片裏見過的月牙泉。蘆葦淡淡如煙,清晨薄薄的霧氣籠在蘆葦上,也幽幽地浮在泉水上。泉水一半結了冰,另一半卻已在初春的天氣裏融化。泉水夾著碎冰,嘩啦啦地向下流去,水聲如同音樂。

丹朱幽幽地說:“這就是沙漠裏的奇跡啊。這月牙泉在如此幹涸的沙漠裏,千年不旱,一直都有水流動,而且是清水。”

杜潤秋嗬嗬地傻笑。“什麼奇跡,不就是沙漠裏的一片綠洲嗎?”

“不,綠洲總是要消失的。”丹朱說,“而這裏,這月牙泉,幾千年都從來沒有幹涸過。”

曉霜跳跳蹦蹦地過來了,滿頭滿臉都是沙子。“站在這裏幹什麼?走,我們過月牙泉那邊去看看吧,那座小樓好漂亮。”

杜潤秋對她的這個提議很是讚成。三個人從沙山上走了下來,杜潤秋回頭一望,他們在沙上留下的腳印,迅速地被風吹得消失了,沙地上又是一片光潤無比。

沙山底下,放著幾架投幣式的望遠鏡,也沒人看管。杜潤秋看看那一望無際連綿不絕的沙山,除了沙還是沙,隻有幾株枯樹孤零零地深深紮根在沙丘裏,深深奇怪這地方能用望遠鏡看什麼?

他從錢包裏摸出了一枚硬幣,投進了望遠鏡,湊到了鏡頭前麵。他眯縫著眼睛,努力地看,深刻地期望不要辜負了投進去的那枚硬幣。

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淡金色的沙山。這些沙山的線條實在可以稱之為“優美”,圓潤而連貫的起伏不絕。杜潤秋歎了口氣,正在心疼那枚硬幣,忽然間,他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在沙山上有人影晃動。

這群人並不少,大約也有十來個。杜潤秋一時間覺得相當奇怪,剛才他可沒看見沙山上有人啊,這些人怎麼一下子就冒出來了?他來不及想那麼多,把望遠鏡調得近了些,定睛一看,更覺得奇怪了。按理說,這個是個旅遊景點,來爬沙山的都是遊客,可他看見的這些人,個個破衣爛衫,都快衣不蔽體了。這些人都在努力地往沙山上爬,可是,那沙山上的沙不停地往下滑,他們好不容易爬上了一段,又滑下來,然後又爬,又滑到山腳……

“喂,秋哥,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曉霜在他背後嚷嚷,“讓一讓,我也要看一看!”

“不……沒什麼。”杜潤秋回轉過了身,一手拉著一個,“走吧走吧,我們去月牙泉那邊。”

那座雕梁畫棟的精致小樓,回廊曲折。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有間狹窄的小屋,是看守這裏的一對老夫妻住的。他們賣當地特產的一種橙皮茶,杜潤秋花了一點小錢,向他們買下了一大壺。在這樣嚴寒的天氣裏,幾乎沒有遊客,老夫妻很是高興,邀請他們到自己的小屋裏坐坐。

丹朱和曉霜都很樂意,她們早就在清晨的寒風裏凍得發僵。小屋裏生著煤爐,溫暖如春,橙皮茶的香氣彌漫在屋裏。丹朱喝了一口,讚歎不絕。“真的很好喝,又甜又酸。”

曉霜一口氣喝了一大杯,回頭一看,杜潤秋正坐在椅子上發呆,一口也沒喝。“喂,秋哥,你怎麼了?”

杜潤秋就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有時候,某些事情,就像是被湮沒在了記憶裏似的。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但是,也許在多少年之後,某一件特定的事,或者是某個特別的人,突然地就會觸動那潛藏在記憶深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