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之殤02(3 / 3)

杜潤秋昨晚做了半夜的惡夢,直到淩晨天色發白的時候才朦朦朧朧地睡著。被屈淵給吵醒了,他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喊:“什麼事!一大早的,你有毛病啊!”

“快開門!”屈淵大吼,“再不開門,我砸門進來了!”

杜潤秋把門打開了,嘴裏咕噥著:“砸門又怎麼樣,砸的又不是我家的門,是酒店的門,賠也是你賠,關我鳥事……”

“杜潤秋!”屈淵一把揪住他衣服,大聲說,“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反倒讓杜潤秋馬上清醒了過來。根據他的“經驗”(看電視劇得來的),一般警察問這個問題,那就是自己有了嫌疑!杜潤秋嚇了一大跳。“什麼?什麼?我昨天晚上在睡覺,不關我的事啊!”

“不關你的事?”屈淵十分狐疑地瞅著他,“你知道出了什麼事?難道你真的有份?”

杜潤秋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老大,你先把我放開啊!揪著我衣服像什麼話?扣子揪掉了你來縫啊?”

屈淵不得不放開了他,杜潤秋一麵整理著衣服,一麵問:“我是猜的,你這麼氣急敗壞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跟我有關?哎,我可跟你說,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睡覺,不管發生什麼,也不關我的事啊!”

“那具在月牙泉裏發現的女屍失蹤了!”屈淵臉上還在冒汗,“在現場發現了這個!”

他把手一攤,杜潤秋一看,傻眼了。屈淵亮給他看的,居然是他不離身的導遊證!“哎哎哎,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我昨天還放在包裏的……對了,我昨天去月牙泉的時候,還用過的,因為有這個導遊證我就不用買門票!但是後來……後來我就沒有看過導遊證是不是還在包裏了……哎呀呀!反正不是我啊!我去偷一具屍體幹什麼?”

屈淵把導遊證往他手裏一塞。“好了好了,我相信不是你!還好發現的人是我,我偷偷地藏起來了,要不,你現在就得到局裏去喝茶了!”

杜潤秋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好運。“天哪,你真是好人啊!大大大大好人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屈淵打斷了。“少廢話,我根本不相信你有那本事能進局裏把一具屍體給偷走!”

杜潤秋頓時成了個泄了氣的皮球。“……我就這麼沒用?……”

這時,隔壁的房門開了,丹朱和曉霜走了出來。

“怎麼了?”丹朱問道。

“進來說吧。”杜潤秋先把屈淵讓了進去,然後把丹朱和曉霜都拉了進去,再把門給關好。“就算要徇私,咱們也要偷偷的,免得外麵有監控啊!……對了,屈淵,難道你們局裏就沒監控?把屍體從警察局偷走……簡直是笑話啊!”

“我也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屈淵橫了他一眼,“所以,我根本不相信是你幹的,就算你的東西落在那裏,我也決不相信。你有那本事,豬都會飛了!”

杜潤秋跳了起來。“你……你……你侮辱我的人格!”

“好了好了,秋哥。”丹朱說,“你別鬧了。屈警官,出什麼事了?”

屈淵歎了一口氣。“出了一件大事,而且是讓警局上下人心惶惶的事。”

月牙泉發現的那具女屍,直接就送到了法醫那裏。因為屈淵的要求,所以法醫部準備連夜驗屍。

驗屍之前,屈淵也進去看過一次。那具女屍,簡直是容顏如生,肌膚晶瑩柔軟,富有彈性。所有人都嘖嘖稱奇,資曆最老的法醫尤波暗地裏對屈淵說:“這根本不像是被謀殺或者是失足落水的屍體。”

屈淵正在盯著那女屍的臉發呆。那實在是張極其美麗的臉,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聽到尤波這麼說,屈淵愣了一下才回過頭。

“什麼意思?”

尤波戴了副金絲眼鏡——他高度近視,沒眼鏡走不了路,更別說驗屍了。“她就像是那些在古墓裏沉睡了千年之後,被人發現的遠古女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而且是保存得最完好的那一種……”

屈淵直直地瞪著他。尤波一向是個務實的人,這種話實在不該從他嘴裏說出來。尤波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過於奇怪了些,笑了一笑,戴上了手套。“好了,我也準備開工了。你先出去吧,我盡快給你報告。”

“……等等,你現在能給我說點簡單的情況嗎?”屈淵問。

“這個……”尤波推了一下眼鏡,“她口鼻處沒有出現泡沫,手足皮膚也沒有浸泡後變白變軟的跡象。她不是溺死的,應該是死後拋屍入水的。不過,我在她身上還沒有發現任何外傷。”

“是不是中毒?”屈淵衝口而出。尤波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說:“僅憑推測是不行的吧,屈淵。你怎麼也犯這種外行的錯誤?”

屈淵自然不能說是因為丹朱的推測。“沒有,我隻是在胡思亂想而已。”他拍了拍尤波的肩頭,“等你的報告。”

他說著就走了出去。

他沒想到的是,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尤波。

這天晚上,屈淵是在警局裏自己的辦公室過夜的。兩個法醫(除了尤波還有一個叫胡鬆的年輕實習法醫)正在連夜驗屍。

半夜一點過的時候,屈淵忽然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他覺得心悸,而且身上一陣陣地發冷,就像是有股陰寒的氣流在圍著他轉一樣。他看了一看窗子,窗戶是關得嚴嚴的,絕對不會有風進來。

正在這時,屈淵好像聽到了一聲喊叫。他不太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了,或者是自己的幻覺,但他認為,那是尤波的聲音。

屈淵拔腿就往外跑。衝到法醫室門口,他一拉門,發現門居然從裏麵反鎖了。屈淵頓時出了一身大汗,他大聲叫了起來:“尤波!尤波!你在裏麵嗎?胡鬆!你在嗎?”

沒人回答他。幾個值班的警察也跑過來了。屈淵順手抓起了牆角的救生錘,猛力地對著門砸了下去(法醫室的門和牆,都是不透明的加厚玻璃)。

“嘩啦啦”幾聲脆響,門被屈淵打碎了。清脆的玻璃碎裂聲不絕於耳。

屈淵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他身旁的幾個警察已經在開始嘔吐。

尤波和胡鬆倒在地上,白大褂被鮮血浸紅了。尤波的眼鏡摔碎了,一雙眼珠不翼而飛。胡鬆卻大張著嘴,張得很大,屈淵能看到他的舌頭也不見了。兩個人的左胸都血紅一片,裏麵空空如也。

他們的心髒不見了,就像是被一隻巨大的利爪活生生地從胸腔裏給抓走了!

屈淵也覺得頭暈目眩。他聽到身後的一個警察在喃喃地說:“女屍……那具女屍……不見了……”

手術台上,空空蕩蕩。

在這間被反鎖的密閉的法醫室裏,月牙泉裏的那具女屍,就這樣平白消失了。

隻剩下了兩具被挖了心、摘了眼珠和舌頭的屍體。

屈淵畢竟還沒真的昏頭。他眼角的餘光,依然掃到了靜靜地躺在牆角的那張屬於杜潤秋的導遊證。

“不是我啊!絕對不是我啊!”杜潤秋叫得驚天動地,“我連你們警局在哪裏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去偷屍體去殺人啊!”

“我沒說是你啊!”屈淵也把聲音提高了N個分貝,“你別叫了行不行?我從來都沒懷疑過是你,就憑你?怎麼可能!但是,你的導遊證怎麼會掉在那裏,你好歹得給我個解釋啊!”

“……”杜潤秋無語。丹朱在旁邊,輕聲地問:“現場還留有別的什麼東西嗎?”

屈淵敏銳地看了她一眼。“是,確實有別的東西。”

他拿出了兩個透明的證物袋。一個裏麵裝著一小束淡紅的小花,另一個則裝著幾片銅色的魚鱗。

杜潤秋喃喃地說:“羅布紅麻。……鐵背魚的魚鱗?……”他忽然揚起頭問道,“你們查出她的身份了嗎?”

“我們目前能確定的就是——她不是本地人。”屈淵說,“我們已經查過近幾年來G省的失蹤案,沒有這麼一個女人。現在正在調查T縣的酒店賓館,看這幾天有沒有一個這樣的女人入住。即使現在是旅遊的淡季,但我相信,一個這樣美麗的少女,誰都會注意到的。”

杜潤秋盯著他。“不管是誰把屍體偷走的,誰又會去偷一具屍體呢?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而且,你說過,法醫室的門是從裏麵反鎖的!”

丹朱問道:“有窗戶嗎?”

“沒有。”屈淵搖頭,“唯一的通道就是那道被反鎖的門。”

杜潤秋嘿嘿地笑了一聲。“聽起來,很像是密室殺人案。隻不過,消失的除了凶手之外,還有屍體。”

“我覺得這件事一點也不好笑。”屈淵臉色鐵青,“我的兩個同事橫屍法醫室,死因不明,凶手和他們所驗的屍體像是輕煙一樣消失了。我現在甚至不敢叫人驗他們兩人的屍,我已經害怕了,我怕會再出現同樣的事。”

杜潤秋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瞪著他。“怕?屈淵,你也害怕?”

“我早就在害怕了。從紅珠嶺那時候開始,我就在害怕。”屈淵麵無表情地說,“我常常做噩夢,夢見杜欣。她的頭發像黑色的海藻,在紅珠湖那棵千年老樹旁飄蕩……昨天,我來到月牙泉,看到那具被凍在冰裏的女屍,她的頭發,也是那樣,絲絲縷縷,在水裏飄……我真覺得,我的噩夢又被喚醒了。”

屈淵說得很急,很快,就好像思想衝破了理智的閘門,不聽使喚地湧了出來。房間裏一時沒人說話,杜潤秋看了丹朱一眼。他自然不能把丹朱和曉霜給他的解釋告訴屈淵,他不知道屈淵會對此作何反應。屈淵的噩夢,也是他自己的噩夢。

丹朱和曉霜曾經告訴過他,杜欣的身體,已經被一個女鬼的冤魂所占據。杜欣選擇死亡,是她所自願的,她隻希望能夠把這個女鬼從自己身體裏趕走。為此,受再多的苦,即使是死也無所謂。

隻有這樣,杜欣的靈魂才能掙脫束縛,輪回往生。

“她們之間有聯係嗎?”屈淵抬起頭,視線在丹朱和曉霜身上遊移。“告訴我,現在發生的事,跟紅珠嶺有關係嗎?是不是紅珠嶺就是一切的開始?”

丹朱和曉霜都怔了一下。曉霜說:“你為什麼會問我們?你覺得我們應該知道嗎?”

“譚棟對我說,要我小心你們倆。”屈淵說,“我不知道我應該提防你們什麼,但是我知道,你們一定知道很多事。”

“他是這麼說的?”丹朱語調怪異,臉上也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坦率地告訴我們?”

“你們隻是兩個年輕女孩子,我從不認為你們是——”屈淵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著措辭,“你們沒想過要害人,是吧?”

丹朱微微地震動了一下。她終於正視屈淵了,她的眼睛,清澈而坦率。“是的,我們從沒想過要害人,除非有人要害我們。”

“既然如此,告訴我,關於死在月牙泉裏的那個少女,你們知道些什麼?”

丹朱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她反問:“屈淵,你對巴蜀上古神話,知道多少?”

屈淵幾乎要吐血。“又來了?我都說過了,我自然是一無所知了。”

丹朱格格一笑,眼珠轉動,十分慧黠。“那,我可不想幫你們普及神話傳說。”

“……上古的巴蜀神話,少得可憐。”杜潤秋接過她的話頭,“而且都是隻言片語。丹朱,你指的是哪一方麵?”

“關於巴人由來的那一段。”丹朱輕描淡寫地說,“好在現在有個東西叫搜索引擎,你們自己去查吧。”

“遲小姐,現在不是猜謎的時候。”屈淵顯然有點生氣了,“你如果知道,就請你告訴我!”

曉霜掩著嘴笑。“不是不告訴你,是太過匪夷所思,怕你不相信!”

“我什麼都相信,隻要是合理的。”屈淵說得擲地有聲。

“那好吧,我們再去一趟月牙泉。”曉霜站了起來,“我也想看看,現在的月牙泉是不是還是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