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噩夢
“秋哥!醒醒!醒醒!”杜潤秋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曉霜這樣又推又拉地把他弄醒了。他對於曉霜的這種“粗暴”實在是很“習慣了”,眼睛還沒睜開,就嚷嚷開了,“怎麼了,又怎麼了?”
曉霜大聲地對著他的耳朵叫:“死人了!”
這三個字簡直是一劑強心針,杜潤秋一唬就跳了起來,反倒把貼在他身邊的曉霜撞開了。
杜潤秋一睜開眼睛,首先映入他眼簾的就是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馮至善趴在地上,一把匕首的柄露在他的後頸處,他的米色毛衣,被染成了血紅的一片。
李悅呆呆地站在一旁,她的臉上一片空白,毫無表情。那對老夫妻則是蜷縮在角落裏,神情十分恐懼。
丹朱和曉霜,都在杜潤秋的身邊。而屈淵,盯著馮至善的屍體,眼神怪異。
“他的頸動脈被刺中了。”過了很久,屈淵才慢吞吞地說。“他是立刻斃命的。凶手……這一刀紮得非常準確。”
他蹲到了馮至善的身邊,仔細地察看那個露在他後頸處的匕首柄。杜潤秋也蹲過去跟著看,那是個十分華麗的刀柄,金絲纏裹,鑲寶嵌珠,隻是金絲有些褪色,寶石的光澤也黯淡了。
杜潤秋皺起了眉。
“這是哪來的匕首?”屈淵喃喃地說。他的眼光,相當職業地四處搜尋。很快地,他的視線落到了一處被五色沙掩蓋著的地方。有個什麼東西,略微有點突起在沙上。屈淵伸手把那東西拿了出來,杜潤秋立刻看出了那是什麼。
匕首的刀鞘。
同樣也是金絲纏裹,同樣也是鑲寶嵌珠。毫無疑問,這就是致馮至善死命的凶器的刀鞘。
“凶手是臨時起意?”杜潤秋試探性地問道,“凶手在沙裏找到了這柄匕首,然後他就趁我們都睡著的時候,殺了馮至善?”
“……太巧合了。”屈淵過了半天,才說出了這句話。杜潤秋瞪著他:“什麼意思?”
屈淵沉吟地說:“第一,他得在這裏找到正好合他手的凶器。第二,他得冒非常非常大的風險。萬一馮至善發現了,叫起來怎麼辦?萬一我們其中的有一個沒睡著,睜開眼睛看到了怎麼辦?”
“但是他做到了。”杜潤秋說,“我們隻管結果。這個凶手,他找到了合適的凶器,殺了馮至善。馮至善沒叫,我們也沒發現!”
杜潤秋一口氣說到這裏,看到屈淵古怪的眼神,杜潤秋才發現,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可怕。這就等於是說,那個凶手就存在於這個天然的沙井裏,就在他們之中。
現在仍然在這裏。
沒有人可以從這個地方逃出去。
杜潤秋突然想到了偵探小說裏一句堪稱“經典”的話:凶手就在我們中間。
“上麵有指紋嗎?”杜潤秋問屈淵。因為他已經看到屈淵根本沒戴手套,是直接去拿那匕首的。
屈淵頭也不抬地說:“就算有,也不會是凶手的指紋。你以為現在的凶手有那麼傻?電視小說天天普及常識,大家都知道會留下指紋,這麼小兒科的錯誤,稍微有點腦子的凶手都不會犯!”
“現在怎麼辦?”杜潤秋問。他不得不承認,屈淵說的完全正確。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屈淵說,“我不是醫生,我也沒辦法做屍檢,而且這裏也沒有這個條件。現在……現在我隻希望我們能快一點出去。”
李悅突然地就往後倒,曉霜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然後把她輕輕扶在地上坐了下來。李悅雙手蒙住了臉,杜潤秋看到眼淚從她指縫裏淌了出來。
“遲小姐,林小姐,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屈淵回過頭,盯著丹朱和曉霜。
丹朱和曉霜互望了一眼。丹朱笑了笑:“你問我?”
“是,我問你們。你們知道的,是不是?”屈淵的語氣,十分肯定。“你們知道這沙井確實存在,你們知道怎麼進入這個沙井。你們自己也知道怎麼出去,是嗎?”
丹朱微笑了一下。“等吧,沒有別的辦法。到時候了,我們自然就能出去了。這個沙井是大自然所造就的一個異數,人力無法與之抗衡,我們隻能等它自己把我們送出去。”
她說得十分神異,但杜潤秋已經大致能夠想明白了。月牙泉之所以千年不涸,看來,就是因為在泉下有一個很深的洞(這個洞是由流沙形成的),因為其特殊構造,能夠產生極強的吸力,在泉裏造成的就是漩渦。他們就是被這種吸力吸進來的,看丹朱的意思就是,這股奇異的吸力也能把他們送出去——就跟之前浮上月牙泉的那些屍體一樣。
但是,還有些事杜潤秋仍然想不通。比如,就算是這個沙井有吸力,他們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來,怎麼會毫發無損?而且沒有自高空落下那種自然而然的眩暈感和天旋地轉的感覺?
他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丹朱歎了口氣,說道:“如果你落下的速度足夠慢,你怎麼會受傷?如果慢到某一種地步,你就會幾乎是無感的。”
杜潤秋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總之,你也不知道我們要在這裏呆多久,是不?”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看了看自己左腕上戴著的一塊防水手表。這一看,他就愣住了。
表已經停了。
“搞對沒有,我這塊表很貴的,而且一直走得很準的,怎麼會突然停掉?”杜潤秋嚷了起來。
丹朱說:“我想,從我們被卷進來的一刹那,你的表就已經停了,這裏的強烈磁場,讓你的表停住了。”
杜潤秋隻能接受她的解釋。這時候,屈淵問道:“誰有相機?”杜潤秋忙說:“我有,我有。”他隨身帶了一個小卡片機。
“不要用!”丹朱立即說,她的臉色變了,“不要在這裏用任何電子設備,聽到了嗎?”
“為什麼?”杜潤秋問。
丹朱咬了一下下唇。“任何電子設備都可能幹擾這裏原本的環境。反正,別在這裏用。否則,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她頓了一頓,“結果可能就是我們永遠出不去了。”
她這話非常管用,杜潤秋立刻噤若寒蟬,馬上又把小卡片機塞了回去。屈淵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曉霜忽然說:“我會畫畫,我幫你畫吧,保證畫得一模一樣。”
屈淵喜出望外。他很清楚如果這裏再次發生劇變,現場是一定無法保存的,所以才會想到用相機拍下來。如果曉霜能幫他把現場畫下來,也聊勝於無。
“好好,多謝了,林小姐。”
曉霜隨身帶著速寫本。杜潤秋也湊過去看著她畫,她畫得很快,三筆兩筆就勾勒出來了。杜潤秋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我記得……呃,上次在千佛峽玩的時候,好像你說過,你是專攻青綠山水的?”
“不管學什麼,素描速寫都是基礎。”曉霜大聲地說,“秋哥,別丟臉了!”
她畫完了,把那頁畫紙扯了下來,遞給屈淵。然後,她就坐到旁邊,跟丹朱說起悄悄話來。
杜潤秋看到她的速寫本落在一邊,就拿了起來,隨手翻動。曉霜的速寫本裏畫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是線稿,相當潦草,但杜潤秋翻到一頁的時候,他非常吃驚地停住了。
不管曉霜畫得再怎麼潦草,他也能認出來,畫的就是那塊他們在沙裏找到的紅玉,也就是李悅說的“樓蘭漠玉”!
杜潤秋“啪”地一聲把速寫本合上了。他瞪著角落裏兩個挨在一起細聲說話的女孩,腦子裏一團亂麻。
“對了,那塊玉呢?”屈淵突然地問,“誰拿了?”
杜潤秋記得他最後看到那塊玉的時候,是馮至善從他自己手上拿走的。然後,他似乎有用眼角的餘光掃到馮至善在摩挲觀看那紅玉,之後他就完全沒有印象了。他指著馮至善臥在地上的屍體,說:“應該在他身上。”
“我就是搜過了,沒看到,才問的。”屈淵的臉繃得緊緊,眼中神色十分焦慮,“誰拿了玉?快拿出來!”
曉霜攤開雙手,做了個很可愛很無辜的表情。“沒有,我沒拿。”丹朱也搖搖頭說:“我沒拿呢。”
李悅還在發呆,她看到屈淵的眼光緊緊盯住了她,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是我丈夫收著的,我看見他放進了衣袋裏,還拉上了拉鏈。我……我不知道,我真的沒看見了,我睡著了……”
樂曉澈和秦明更是一臉驚惶,搖頭不止,話都說不出來了。
屈淵還想再問,正在這時候,他搖晃了一下。杜潤秋也明顯地感覺到了有點什麼不對——他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花,還惡心想吐。杜潤秋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要地震了?”
那種他已經不再陌生的感覺,又再一次出現了。強烈的漩渦一樣的吸力,仿佛要把他五髒六腑都吸出來似的。這次這種惡心的眩暈的感覺,是之前都沒有體會到的,就像是在高空裏旋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