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之殤05(2 / 3)

杜潤秋再次沉入了一片黑暗裏。

他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這一次,杜潤秋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月牙泉附近的沙地上了。杜潤秋慢慢地挪動了一下,他把手指用力地插進了沙裏,費勁地抓起了一把五色沙。他舉起手,把那把沙灑開,看著沙粒像彩色的雨點一樣散開,他突然嗬嗬嗬地笑了起來,笑得簡直像個白癡。

雖然他渾身濕透,冷得要命,全身肌肉又酸又痛,但總算是回來了。這時候他的感覺就像是他們一群人上船出海,遇到了大風浪,最後船居然被衝回來了,擱淺在了沙灘上。

“杜潤秋,你在這裏傻笑什麼?”屈淵果然體力比較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隻是雙眼還是一片茫然,左看右看。他伸手去拉杜潤秋,杜潤秋抓住他想站起來,反而差點把屈淵拉跌了。

“哎,簡直像是做了一場夢!”杜潤秋牙齒打架,他已經冷得受不了了。“趕快走,找個暖和的地方洗個熱水澡。再凍下去,會得肺炎的。”

屈淵把那兩個還昏迷著的老夫婦一手一個架了起來。“走,我們到景區門口去,那裏就能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曉霜醒得最快,這時候正半睜著眼睛在那裏發怔。杜潤秋把李悅扶了起來,問曉霜:“你能扶丹朱走嗎?”

“……能。”曉霜說,“你們先走,我扶著她隨後就來。”

杜潤秋忽然叫了起來:“屍體呢?馮至善的屍體呢?不見了!不見了!”

“你叫什麼!”屈淵惱怒地回過頭,“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在月牙泉裏麵飄著呢!”

杜潤秋定睛一看,屈淵說得一點也沒錯。馮至善的屍身,浮在月牙泉裏,泉水的水流不斷地撞擊著他,把他衝得左晃右擺。

他還沒來得及“進一步觀察”,屈淵就在前麵叫了起來:“你還在那裏發什麼呆?走啊,杜潤秋!這幾位沒你我身體好,久了會出人命的!”

杜潤秋被他這一催促,不得已地扶著半昏半醒的李悅往前走。這沙山本來就行走困難,他又拖著個人,更是走一步,停一步。屈淵架著兩個人,更吃力了,每步都走得像是拖著個大鐵球似的。

好不容易挪到了可以看得到景區大門的地方,那邊幾個工作人員一看,知道出事了,趕忙往這邊跑。杜潤秋心裏一鬆,腳一軟,坐進了沙地裏,這一下卻半天站不起來了。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他還掛心著丹朱和曉霜,想爬起來去幫她們,一回頭卻嚇了一跳,曉霜就站在他後麵,在衝他眨眼睛。丹朱軟軟地靠在她肩頭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杜潤秋衝口而出:“曉霜,你這體力也太好了點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練過武。”曉霜扶著丹朱在杜潤秋身上坐了下來,“當然是比普通人體力要好得多了。”

杜潤秋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我們究竟是怎麼從那個無底洞出來的?我到現在都還沒太弄清楚。”

丹朱疲倦地說道:“秋哥,我們已經給你解釋得夠清楚了。”說了這句話,她又閉上眼睛開始養神了。

杜潤秋也隻得學著她的樣子,閉目養神。

他的耳邊,已經聽到了救護車和警車的鳴叫聲。當看到阮南從警車上帶著人跳下來的時候,連屈淵都鬆了口氣,指揮他們把李悅和那對老夫婦抬上救護車。

美美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又幹淨又暖和的衣服,喝了一大碗燉得油油的雞湯後,杜潤秋簡直感覺是太爽了,完全就像是重獲新生一般。他抹著油膩膩的嘴,打了個嗬欠,心滿意足地往軟軟的雪白的床上一倒。

“秋哥,秋哥,走,屈淵叫我們去趟警局。”

曉霜的聲音在門外清清脆脆地響了起來,杜潤秋歎了口氣。他這才想起還有這“例行公事”得辦。不管屈淵跟他們是不是有交情,他們畢竟都在“現場”。而且……杜潤秋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口涼氣。

如果按這個方向推論下去,他們可都是不折不扣的“嫌疑人”。事實上,如果撇開那個神秘莫測的“凶案發生地點”——一口深深的沙井——其實這是個非常簡單的殺人案。八個人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除了死掉的馮至善可以排除,剩下的人,都可能是凶手。

就連屈淵本人也不例外。

杜潤秋打開了門,他看到曉霜和丹朱都換了衣服,站在門口。曉霜就不說了,她的氣色幾乎沒有因為這趟“無底洞之行”而變得糟糕,就連丹朱臉色也紅潤了許多。“真的要現在去啊?”

“已經休息夠了,不現在去還什麼時候去?”曉霜說,“走啦!反正都是要去的!”

他們叫了個出租車,到了警局。屈淵一臉疲倦地接待了他們,把他們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杜潤秋眼尖,一眼就看到屈淵的辦公桌上堆著一堆照片,照片上似乎個個都是死人。

“之前一片混亂,沒來得及問你們的口供。我就懶得一個個分開問了,反正就算你們要串供,時間也足夠了。”

聽屈淵這麼一說,杜潤秋就叫了起來:“什麼啊!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誰串供了?說起來好像我們是凶手一樣!”

“我沒那個意思。”屈淵有點沒精打采地說,“你精神可真好,還能大喊大叫呢!我是真沒力氣了,說吧,說吧,早完事我也早可以休息一下。現在我腦子裏像團漿糊,根本沒法子好好去思考案情。”

杜潤秋想了一會。說實話,他也不是不想弄清事情的真相。

“當時我覺得很虛弱……”

杜潤秋此話一出,丹朱、曉霜和屈淵都哄笑起來。屈淵正在喝茶,一口茶就噴出來了,指著杜潤秋笑得氣都喘不過來。“虛弱?你虛弱?你也有虛弱的時候?哈哈哈……杜潤秋,你別笑死人了……”

杜潤秋被他們笑得有點火起,惡狠狠地說:“是啊,我就虛弱了,怎麼著?說實話還沒人信啊?”

“好,好,好,你很虛弱。”屈淵笑著搖手說,“說吧,說吧,然後呢?”

杜潤秋抓了抓後腦勺,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動作。“讓我想想。我就是覺得很虛弱,很疲倦,像是體力消耗得太多那種感覺,就想睡覺。我就閉上眼睛啦!然後,我就睡著了……再後來,我就被曉霜弄醒了……”

屈淵失望地說:“就這樣?我問了那對老夫婦,問了李悅,都是這個說法,都是‘睡著了,不知道’,我還指望能從你這裏問出點什麼呢!”

“有一件事。”杜潤秋忽然說,“我在半睡不睡的時候,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吵架。”

屈淵頓時兩眼發亮。他用力拍了拍杜潤秋的肩膀。“不錯,不錯,我就知道你跟別人不一樣,你一定會知道得多一點!”

“……勞駕,老大……”杜潤秋哭笑不得地說,“我哪裏不一樣了?我又怎麼會知道得比別人多?你這話……因果關係就有問題!”

屈淵不去跟他計較這個,隻是盯著他問道:“杜潤秋,你知道吵架的是誰嗎?”

“……不知道,隻知道是兩個人。”

屈淵差點昏倒。“當然是兩個人!吵架難道能一個人吵嗎?一個人能吵起來嗎?你難道就不能聽出來是哪兩個人在吵嗎?”

“我當時迷迷糊糊的。”杜潤秋有點沮喪地說,“我實在是太想睡了,根本沒認真去分辨。而且,那兩個吵架的人,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在說話,我真的……沒聽出來。”

屈淵又問:“那你至少能聽出來是男是女吧?”

“真不知道。”杜潤秋說,“我說過了,他們是有意壓低了嗓音,我聽不出來。”

屈淵的失望,溢於言表。“我就指望你能提供給我一點線索了……”

“我這不是提供了嘛!”杜潤秋不樂意地說,“我就隻知道這麼多了!”

屈淵埋怨地說:“你當時就不能不睡啊?睜開眼看一看也好啊!”

杜潤秋又好氣又好笑,大聲地說:“那你怎麼不睜開眼看一看啊?說不定你就能看到凶手行凶了!”

屈淵卻沒惱火,隻是若有所思地說:“那是啊,這凶手運氣實在是好,我們沒有一個睜眼看的……而死者,也沒有叫出聲……凶手的運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就在我們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人……”

丹朱微微蹙著眉。“我在想,是不是那兩個爭吵的人,就是……嗯,死者和凶手?也許,馮至善跟誰發生了爭執——就是秋哥迷迷糊糊的時候所聽到的——然後,凶手隨手抓起了半埋在沙裏的匕首,刺中了馮至善的頸動脈,讓他叫都沒叫出來就馬上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