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譚棟
他走到了發現文竹文梅屍體的西池旁邊,因為他看到屈淵正坐在水池邊上。屈淵的腳下,扔了一堆煙頭,這讓杜潤秋覺得有點新鮮,因為屈淵平時是不抽煙的。
“喂,怎麼亂扔煙頭?旅遊景點,小心罰款啊!”
屈淵似乎一點也不覺得他的幽默好笑,狠狠地掐滅了煙頭,重重地扔在了地上,還伸腳踩了兩下。杜潤秋歎了口氣,說:“怎麼了,還沒找到譚棟嗎?”
“沒有,哪裏都找遍了。”屈淵沒好氣地說。杜潤秋開玩笑地說:“水池裏找了嗎?”
這話一出,馬上就捅了馬蜂窩。屈淵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就想走,杜潤秋趕緊把他拉住,賠笑地說:“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是我沒大腦,是我蠢,是我白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這個性,我道歉還不行嗎?”
屈淵大約也懶得跟他計較,又重重地坐下去了。“行了行了,跟你較真,我也變白癡了。”
杜潤秋繼續賠著笑臉,問道:“我說,你就不能告訴我,我跟譚棟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麼呀?”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屈淵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兩口,才說道:“我這個遠方表舅,這一回是把我給硬拖來的。我明明沒假,他非要我陪他來。我也很奇怪,他為什麼要來這裏?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聽他這麼說,杜潤秋很有點失望。“這麼說,你也一點也不知道嘍?”
“那倒也不至於。”屈淵說,“他畢竟是我的表舅,又是我的上司,相處這麼久,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點。”
杜潤秋立即兩眼發光。“真的?快說快說!”
“紅珠嶺是E山的一個副峰。E山從來都是佛教名山,這個你是知道的。”屈淵說,“我這表舅家族裏,很有幾個當和尚當道士的,聽說還有方丈,有……道觀的老大叫什麼?”
杜潤秋又好氣又好笑。“觀主啦!沒看過《笑傲江湖》嗎?青城派的掌門餘滄海,大家不都叫他餘觀主嗎?”他想了一想,若有所思地說,“這麼說,譚棟選了警察這個職業,倒是有一點奇怪了。”
“是啊,我考警校,也是他的意思。”屈淵說,“我倒是寧願幹點更輕鬆的呢!幹警察,又累,又危險……”
“得得得,”杜潤秋連忙打斷了他,“這什麼時候,你還在這裏訴起苦來了!快說下去,我已經有點頭緒了。”
“自從我當上警察,譚棟就十分鄭重其事地對我提了一個要求。他說,凡是有奇怪的案件,一定要立即告訴他。他說他留意不了那麼多的案子,很可能會有所忽略。”屈淵說,“我當時聽了就覺得古怪,什麼叫奇怪的案件?奇怪的案件多著了,這個標準,我應該怎麼來判斷?”
杜潤秋說:“那你一定問過他了?”
“我當然問了。”屈淵說,“他的回答是——用普通常識無法解釋的案件。”
杜潤秋點了點頭。“沒錯,比如C市的那個穿紅衣的男孩上吊死亡的事。”
“那件事啊。”屈淵沉吟地說,“沒錯,那個案件,譚棟確實是特別注意的,他甚至親自到C市走了一趟。C市有個分局局長,好像是他的好友什麼的,他就是去拜訪這個朋友的。我猜,他可能去了現場。”
杜潤秋心裏一動。“那個局長,姓什麼?”
屈淵仰起頭,想了一會。“我記得是姓康。”
“那就對了。”杜潤秋一拍手,“康源說過,他有個親戚管C市的那個案件。正因為如此,他才可能有渠道,接觸到那個紅衣男孩的案件!”
屈淵沉沉地說:“我也研究過那個案子。但是,我始終不明白那個案件有什麼玄機。那個案件……唉,坦白說,已經超過了我理解能力的範圍。”
“我知道,我現在就告訴你。”杜潤秋相當興奮地說,“那個男孩子,是在十三歲又十三天的時候被殺的,這就是道家所謂的‘采割’之術。簡單一點,或者通俗一點說,他是被人把魂給攝走了,因為他是個至陽至陰、非常非常難得的精魂,所以有精通道術的人看上了他的精魂。”
屈淵瞪著他。“你是鬼故事看多了?”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杜潤秋一個勁兒地搖手,“你耐心點聽我說下去。想取這男孩精魂的人,就是康源。康源也是通過他的那個親戚知道的,但是為了一個我至今還不明白的原因,他卻不肯自己去收這個男孩的魂。曉霜和丹朱,她們來到了現場,收魂的人是她們兩個。她們明知道這是個有人設下的陷阱,但是,我想這個男孩的精魂是太難得了,她們實在是想要得太迫切了,所以明知是陷阱也跳了。”
屈淵皺著眉。“康源現在在哪裏?”
杜潤秋的臉色頓時黯淡下來。“他已經死了。”
屈淵的濃眉一動,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咽了回去。“好吧,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的事情,你跟我一樣清楚。”杜潤秋說,“曉霜和丹朱到了紅珠嶺酒店。她們明明知道紅珠嶺的元帥樓203號房間鬧鬼,她們仍然堅持要住。她們就是要那個女鬼現身,她們的目的,就是收掉那個女鬼。”
屈淵笑不出來了。“你是認真的?你不是在開玩笑?”
“絕不是。”杜潤秋十分嚴肅地說,“我曾經不止一次地見到過她們收鬼。最開始,我並不明白她們究竟是在幹什麼。最後,有一天,我在一個賣舊連環畫的攤位上看《西遊記》的連環畫,我看到的一集是關於紅孩兒的,提到了觀音的淨瓶。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她們確實是在收魂。丹朱說過,瓶子是中國常用的一種收魂的器具。”
“那……那又怎麼樣?”屈淵說話都有點不利落了,“她們為什麼要幹這樣的事?”
“我不知道。我到現在為止,仍然不知道。”杜潤秋的臉色更黯然了,“這兩三年,我跟著她們東跑西跑,什麼詭異的事都見過了。但是每次發生的事,總是相似的。我們去的地方,總會是個有故事的地方,我們總會在那裏見著某個厲鬼。這個厲鬼,在最後總會被製服,落到她們的手裏。康源上次告訴過我,那個穿著紅衣被吊死的男孩的精魂,是最重要的引子。他說她們是在煉製某種法器。”
屈淵翻了個白眼。“天哪,杜潤秋,你應該去當鬼片的編劇。真是越扯越離譜了!凡事總有個理由,兩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要什麼有什麼,卻非得天天去跟鬼打交道?”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杜潤秋低聲地說,“我不知道,但是,譚棟是一定知道的。他在紅珠嶺的時候,就曾經警告過我,叫我遠離丹朱和曉霜。我一直想問他……想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屈淵滿腹狐疑地看著他。“什麼?我表舅真的對你說過這種話?”
“是啊。”杜潤秋歎了口氣,“這一次,我看到他,我想一定要找他問個明白。可是,他又不見了。”他滿臉鬱悶地看著屈淵,“我現在就指望你了呀。”
“指望我?”屈淵一臉的莫名其妙,“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還指望我?”
“你說了,我跟譚棟是親戚,又一起工作了這麼久。”杜潤秋說,“你應該是很了解他吧?你一定知道些什麼的。也許你自己沒在意過,但可能是重要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