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星期天鋼琴殺人事件

作者:林川

引子

1932年,法國作曲家魯蘭斯-查理斯創作了一首名為《黑色星期天》(《gloomysunday》)的樂曲,在當時的歐洲風靡一時,無論酒吧還是驛館,人們以各種樂器演繹著這首憂傷動人的樂曲,其中,尤以鋼琴改編最受人歡迎。

可是,不久之後卻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恐怖事件,接連有人因為自殺或者意外死去,而且死前他們都剛好聽過這首《黑色星期天》。有人指控導致人們死亡的罪魁禍首就是這首樂曲。據統計,從1932年到1945年,整整13年間,有記載的相關死亡者就達到100多人。十幾個歐美國家的電台不得不聯合起來抵製它,樂曲於當年遭到查禁。

狄小傑坐在一輛行駛中的長途巴士上,百無聊賴。

雖然他的朋友楊梵在電話裏麵,斬釘截鐵地擔保過這個工作的正規性和高尚性,但是狄小傑依然心存疑慮。這個楊梵,雖然幫過狄小傑不少忙,但捉弄他的次數更多。

一小時前,他們在電話裏這樣說——

楊梵:我一看是你的電話就知道準沒好事。

狄小傑:你的預感很準確,借我500塊吧,我又失業了。

楊梵:我上次借你的700還沒還呢。

狄小傑:我到時候一起還。

楊梵:不是我不借你,我在外地出差呢。

狄小傑:這次你不幫我,我就真的死定了。

楊梵:每次你都是這句話!我真的在外地呢,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個很賺錢的活。

狄小傑:做什麼?!

楊梵:你放心,為人民服務的。那老板跟我爸有生意往來,我熟,她那邊正缺人,我讓她給你開高薪啊。哎喲手機信號不好了,喂,喂……

狄小傑今年25歲,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偵探片,為之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沒能考上大學,至今沒有穩定的工作。

他的生活總是在一次次的變動中度過,但每一次的變化,都會給他帶來新奇的遭遇,這種看起來有些冒險的生活,狄小傑甚至還有點喜歡呢。

此刻,巴士離開了高速公路開上了彎彎曲曲的山路,乘客本來就不多,在幾個不知名的小站又下去了好幾個,最後當司機宣布到站時,狄小傑發現乘客除了自己之外,隻有一對學生模樣的情侶了。

三人站在車門邊的路上,麵麵相覷。

“駕駛員師傅,已經到了嗎?”

“那不是嗎?”司機指指路邊一條小岔道口的路牌,上麵寫著:“千島山莊向前”。

“還要往裏走嗎?”

“前麵走過一座橋一個隧道,再走四十分鍾就到了。”

“四十分鍾!!!”三人詫異不已。

“為什麼不開進去?不是說直達的嗎?”

“巴士就送到這裏。本來這個路口每天有山莊的電瓶車接送,今天沒看見,你要問他們了。”

“沒看見?這是什麼意思啊?”年輕情侶中的女孩說。

“師傅你就幫個忙,送我們進去吧。”一旁她的男朋友說。

“不去不去。”司機回絕得很幹脆,開始掉頭轉彎。

“什麼鄉下地方,哪有這樣的啊!”女孩很是不滿。

三人眼看著巴士轉過彎來,司機這時從窗戶後麵探出頭,仿佛想說什麼。大家以為他回心轉意了,不由心喜。

“回去的末班車晚上11:40發車。還有,那個隧道出過事,還是少走為好。”司機說完,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太惡劣了,不送就不送,嚇唬人幹嗎!”年輕情侶憤憤地說。

狄小傑看著巴士遠去,將行李背上單肩,說:“既然如此,我們等輛摩的一起過去吧”。

狄小傑說完一回頭,那對年輕情侶已經走出50米開外了,根本沒有把他的存在當回事。而初夏的山區公路上,安安靜靜的,別說摩的,連個人都沒有。

“山裏的天氣真是悶熱啊。”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跟在年輕情侶後麵,向山莊走去。沿途的風景還真不錯。5月的山穀裏,到處野花盛開,蜂兒飛舞。

走過一座湍急小河上的閘橋,前麵就看到了隧道。

這條隧道不是特別長,但顯得十分老舊,看起來卻沒有那位司機說的那麼嚇人。隧道口靠著石壁還有一塊石碑,上麵竟然長了幾叢茂盛的野草。狄小傑好奇地撥開草莖,可是石碑上的字跡模糊難辨,似乎是一些人名和“一九八七年五月竣工”字樣。狄小傑拿出相機撳了一張,隻要是有點曆史的東西他都很有感覺。

一路走走看看拍拍,就像是旅遊一樣。好久沒這樣出來散散心了,狄小傑已經忘記了上午那些不愉快,隻是每當看到走在前麵的那一對,他才會感到有點……寂寞。

當看到千島山莊的度假村的時候,狄小傑才從胡思亂想中跳出來。

終於到了!

輕舟雲近水,薄暮日低崦。

入夜聽新筍,春風二尺尖。

狄小傑眼前千島山莊的景致,疊化成了旅遊雜誌中刊登的綠水青山照,優美得如一幅水墨畫,度假村隱隱掩映在竹林中。頁旁還題著那樣一首絕句。

這美圖吸引了路過的電視台女記者艾嘉莎,她正和同事一起從單位出來吃中飯:

“多漂亮的山水,向往向往。”

“是嗎?哪裏?千島山莊……唔,風景確實不錯,周末還有鋼琴演出呢。”同事也很讚同。

車水馬龍的南京路繁華似錦。

但找一家中意又實惠的餐館卻是難事。

“明天就是周末了,真想出去好好玩玩,放鬆一下啊。”艾嘉莎說。

“就是,從五一加班到現在,終於忙完了,都還沒休息過呢,可惜了7天長假。”同事說。

“我決定了,明天就去那個千島山莊!”艾嘉莎似乎完全忘記了吃飯的事。

“歡迎光臨。”

一個胖胖的男服務生滿臉堆笑地在迎賓前台的位置上,向狄小傑和那對年輕情侶致意。

“你是……前台?”三人詫異。

“呃,確切說,是暫時的領班兼前台。”胖男生不無尷尬地解釋,笑容依舊。

“原來的前台呢?”狄小傑問。

“休假中。”

“今天你們怎麼沒有電瓶車啊,害得我們一頓好走!”女孩責問。

“電瓶車……司機休假中。”

“有沒有搞錯,到底是誰來這裏休假啊?!”女孩的男朋友有些發怒。

“我們的服務多有不周,還請原諒。三位住幾間房?”

“一間。”女孩沒好氣地說。

“這位客人呢?”

“……”狄小傑一時語塞。

大家正一齊看著他。

……

胖領班姓王,剛才還笑容可掬,但現在完全變了一個人。

“把衣服換上!”王領班語氣嚴厲。

衣服換好了,還戴上了帽子,狄小傑不敢去照鏡子。

“把號碼別上!”王領班又命令道。

狄小傑把號碼牌別在胸前。

“唔。”王領班滿意地點點頭,“從現在起,你就是13號服務員。你歸我管,明白了嗎?”

狄小傑萬念俱灰。這個死楊梵!介紹的竟然是這樣一份工作。

“你的任務是:打掃房間、餐廳送菜、廚房洗碗還有花草澆水。”

“這麼多?!”

“那當然,要不是人手不夠,你想來還沒人要呢!”

“人手不夠?”

“你沒看見嗎,連我都兼前台了!”

“都休假去了?”

“休什麼假啊!都跑了!”

“跑了?為什麼?”

“你就別打聽那麼多了!現在介紹其他同事給你認識。”王領班拿起對講機,“7號,進來。”

值班室的門打開了,走進一個身材瘦小的服務生,滿臉緊張,眼神還不時流露出懷疑與恐懼。

“他是13號,新來的,以後你管一樓他管二樓。”

7號表情木訥,沒什麼明顯反應。

“你不是說同事們嗎?”狄小傑問,“其他人呢?”

“都走了。”悶聲不響的7號忽然說道,“都走了,服務員,還有很多客人,都走了,自從那個鋼琴師來了以後。”

“閉嘴!”王領班說道。

7號就像沒有聽見,還在自言自語地說著:“那個鋼琴曲子,是有鬼的,聽到的人就會死掉。”

“別說了!”王領班敲了一下7號的腦袋,“你不想拿工資了啊!”

7號委屈地看了看狄小傑,又開始沉默。

“大家以後都是自己人了嘛,何必瞞著我呢。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狄小傑表態。

“既然他來了,就告訴他吧。”7號附和道,期待地看著王領班。

王領班皺起了眉頭,點了根煙,看著窗外秀麗的湖光山色,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兩個月前,千島山莊為了走出經營困境,打響休閑品牌,改變山間度假村的“土氣”,從城裏請來了一位鋼琴師。

這位鋼琴師三十歲出頭,身材高大,長相英俊,還留著藝術家的中長發,彈得一手好琴。

那琴聲,如沐春風,如訴衷腸。

加上山莊投入大量廣告作了宣傳,生意立刻就有了起色。許多城裏人慕名而來,不僅為了這裏的山水美景,還為了這位傳說中的“鋼琴王子”。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直到半個月前的那個周末。

鋼琴師的演出給度假的遊客們帶來了一個意猶未盡的夜晚,許多客人鼓掌要求他加演一曲。

鋼琴師盛情難卻,就答應了,彈奏了一首非常委婉動人的曲子。

一曲終了,餐廳裏竟然變得鴉雀無聲,也許是這音樂太感人了,大家還沉浸在剛才的旋律之中。

忽然,在座的客人中有位60多歲的老人開始啜泣起來。

有人開玩笑說,這位老人是不是聽了曲子,想起了年輕時做過的衝動又後悔的事情了吧。

但另一位客人卻突然站了起來,說:“這是《黑色星期天》!是《黑色星期天》!”

鋼琴師聽到有人報出了曲名,感到非常高興,誇這位客人很懂音樂,然後把關於這首曲子的背景故事介紹給大家。

人們認為這些背景故事使樂曲更加有魅力了,至於什麼“魔鬼的邀請書”之類,大家都一笑了之。這些荒誕不經的迷信怪談,誰要是相信,就有損於大城市文明人的形象了。

然而,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上午,卻發生了恐怖的事情。

昨天晚上那位在聽完鋼琴曲後啜泣的老人,獨自在湖上劃著小船釣魚時,突然死了。

他的釣魚竿橫在水麵,人則呈S形蜷縮在小船中,臉上還保持著臨終前那極度恐懼的痛苦表情。

經警方驗證,死因是心髒病突發。

一時間,關於那首鋼琴曲的傳言不脛而走。山莊受到了警察的調查,但最後鑒定是一起意外。鋼琴師此後沒有再彈這個曲子,然而正如有句電影台詞說——“好奇心能殺死一隻貓”——人的好奇心更是無法被壓抑的。就在上周六,在許多客人的強烈要求下,鋼琴師第二次彈奏了這支曲子。

不可思議的是,周日一早,住在山莊208房間的一位有錢的吳太太,被發現死在了床上,經警方調查,是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在她的床頭,還留有一張紙條,上麵的字跡是她的親筆,而且字跡還排列成怪異的“7”字形,內容是:

死亡旋律《黑色星期天》。

狄小傑全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

“然後呢?”他問。

“然後你就來啦。”王領班和7號異口同聲地說。

“我來了?什麼意思?”

“發生了這起事情以後,客人們和服務員們幾乎都跑光了,今天連電瓶車駕駛員也開著電瓶車跑了。還有前台小美。”

“小美?”

“是啊。除了我們經理,她是山莊中最美的女孩了。”說這話時仿佛能看到王領班眼中跳躍著光芒,但那光芒一會兒就熄滅了,“她跟電瓶車駕駛員走了。”

“經理為了穩定人心,宣布逃跑的服務員的工資全部獎勵給堅守崗位的好同誌。”7號在一邊補充說。

“所以,我們本來不是很希望你來的,否則我和7號這個月工資可以各自拿到15000。可是,雖然客人不多,但隻有我們兩個人,忙起來還是太累,這樣,你就來啦。”

“你們剛才說什麼?!”狄小傑兩眼放光,“工資你們兩個人分的話是15000,那加我一個的話,就是……10000塊?10000塊一個月?”

王領班和7號不置可否地看著狄小傑。

“10000塊!”狄小傑激動地跳起來。

如果做服務員每個月能賺10000塊的話,真不知道狄小傑還會不會回到他那間堆滿書的小房間去寫什麼懸疑推理小說。事實上,狄小傑也來不及深入思考以後的方向問題,因為就在這時,值班室的門突然開了。

門口站著一個年約30但頗為漂亮,而且看上去十分聰明精幹的女人。

“於經理。”王領班和7號齊聲問候。

狄小傑還沒從剛才的跳躍姿勢中完全轉型,隻得尷尬扭曲地朝門口打了個招呼。

“你是楊梵介紹來的那個狄小傑吧?”於經理問。

“是。”

“歡迎你。王領班已經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你了吧,什麼三萬兩萬的,我剛才走過來時聽到一兩句了。大家隻要好好工作,我還會獎勵,不會虧待你們的。”

“謝謝於經理!”王領班一個立正,聲音洪亮。

“208房間新來的客人要求換房,打總機沒人接,轉到我辦公室了,你們別在這裏開小會了,快去處理一下。”

“是。”王領班再次大聲回應。

於經理點點頭,轉身離開,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頭說道:“對了,明天鋼琴師要來,把108房間打掃一下。”

“啊?他還來?”王領班和7號很驚訝。

“怎麼?如果你們也怕的話,可以走啊。”於經理簡練地回答道。

“不是……可……可那個曲子就別彈了吧?”7號說。

“昨天開會我已經說過了,現在我再說一遍!”於經理看起來有點生氣,“我辛辛苦苦把山莊經營了一年多,不會被幾個意外嚇倒。我不是迷信膽小的人,外麵怎麼傳怎麼想是外麵的事,可是在我的山莊裏,我就不信這個邪!這裏沒有什麼黑色的星期天,隻有快樂的、安全的千島山莊的星期天!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7號和王領班低頭不語。

於經理離開了。

“好厲害的美女經理啊!”狄小傑說。說完發現沒有得到呼應,回頭一看,王領班正在擰7號的臉:

“前麵是你帶他們去208房間的吧!是你告訴他們那個房間死過人的吧!你這個油嘴!於經理知道了開除你!”

“是他們自己感覺到的,他們問我後我才說的。”7號躲閃著說。

“他們能感覺到什麼?!”

“他們說房間陰氣十足。”

“真的?”

“真的,真的陰氣十足!我進去也感覺到了!”

208房間半小時前入住的,是跟狄小傑同車前來的那對年輕情侶。

可是半小時後他們提出要換房間。

千島山莊並不是很大的度假村,客房也不多,大部分是標間,隻有兩間大床房,分別在一樓和二樓走廊的最後一間,也就是108和208。一般安排給有單獨睡眠要求的客人或者如膠似漆的情侶。

從房間的陽台望去,就是如畫般的江南山水。夕陽西下,波光粼粼的湖麵倒映著青山,千島山莊被湖水環繞,就像一座碧綠的海島。

可惜這麼好的湖景房,有位客人一周前在裏麵服安眠藥自殺了,讓走進這間房的人大白天都感到非常的不自在。

此刻,狄小傑和王領班正在這房間裏,王領班像一隻獵狗,東聞聞西嗅嗅,眼神警覺。而狄小傑則確實感到了陣陣寒意,全身一陣雞皮疙瘩。

“他媽的!排風開太大了!7號這個神經病!”王領班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陰氣十足”的症結所在。

“我們於經理說得對!就是不能信這個邪!”王領班站在房間裏,趾高氣揚地說,“好了,13號你打掃一下……13號!”

狄小傑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13號是在叫他。他答應了一聲,回頭一看,王領班已經一路小跑出了房間。狄小傑不禁想笑:既不信邪,怎麼又跑得這麼快呢。

……

一個人獨享這湖光山色,真是有些自私啊。

大概前麵又是坐公車又是走山路太累了,狄小傑本打算偷個懶,沒想到竟然睡著了,而且此時外麵天已經黑了,還下著大雨,狂風卷挾著雨水一陣陣撲向他的臉,狄小傑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幾乎都已經被打濕了。

狄小傑退到房間裏,把陽台門窗都關上。

怎麼這麼晚了王領班都沒來叫我?晚飯還沒吃呢!

狄小傑一邊納悶,一邊看看房間裏麵,奇怪,台燈怎麼開著?我沒開過燈啊。

台燈的光線中,盥洗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狄小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穿著睡衣的中老年婦女,從裏麵走出來,麵色如紙。

她朝狄小傑走來……

狄小傑站在房間裏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

她從狄小傑身邊輕輕地走過去了,走向床頭,坐下,在床頭的一張紙上寫了什麼,然後打開一個藥瓶……

她就是自殺的吳太太!

狄小傑猛然想了起來。“別!”他朝前衝,想奪下那瓶安眠藥。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腿腳完全不聽使喚。

狄小傑眼睜睜地看著她服下了一大把藥片,躺在床上……

突然,床上的人上半身如彈簧般豎起,紙一樣白的臉上雙眼緊閉,嘴裏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冤枉……”

一隻冰冷的手從後麵掐住了狄小傑的脖子,狄小傑漸漸無法呼吸。

“啊——”

這回是真的醒了。

王領班正在他麵前,拿手掐他。

“不把房間打掃幹淨你就別想吃晚飯了!13號!”

該死的夢。

狄小傑來到山莊的第二天,是星期六。

上午9點。

昨天夜裏開始的暴雨,總算有了緩和的跡象,風小了些,但雨勢仍然很密。

一大早,於經理就親自開著馬自達,去車站接前來山莊的遊客。可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沒回來。

山莊裏接連發生了那樣的事,再加上這場暴雨,生意自然受到很大打擊。看著昨天於經理忙裏忙外的樣子,連狄小傑都覺得很同情,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由於下了一夜的雨,度假村裏有一些地方開始漏水,而停車場和餐廳等處則有些漲水,狄小傑和王領班到處修缺補漏,忙得不亦樂乎。休息的片刻,王領班抽起了煙:

“於經理怎麼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他說。

“出事?”

“那個隧道,出過好幾次交通事故呢。我們經過的時候,都要往那邊的河裏扔上一塊錢。”

“為什麼?”狄小傑不懂。

“給水鬼用錢。不然怕被水鬼拖下去唄!”

“管用嗎?”

“我是蠻相信這個的,不過於經理大概不信。她是個女強人嘛。聽說她小時候就父母雙亡,全靠自己,做生意買下了這個山莊。”王領班站起身,“我們再去電表房看看吧,這裏一下雨就經常停電。”

“是嗎?那停電了怎麼辦?”

“有備用發電機,於經理花150000買的。”

兩人邊走邊說,經過一樓走廊時,狄小傑注意到了天花板角落裏的攝像探頭。

“走廊裏的探頭,每層樓都有嗎?”

“是啊,這些也都是於經理來了以後才買了裝上的,以前山莊老是發生客人東西被偷的事情,她裝這些東西花了不少錢呢。”

“這麼說,在於經理買下山莊以前,你就一直是在這裏工作的?”

“唔,本來這兒都快倒閉了。可惜,現在剛有了點起色,卻又碰到這麼晦氣的事情。”

“從走廊探頭裏能看到客人進出客房對嗎?”

“那是當然的!你怎麼還在琢磨著攝像頭?”

“沒什麼。”狄小傑打哈哈道,“好奇嘛。”

“好奇?你們城裏人什麼沒見過,我看你又在想怎麼偷懶了吧!”王領班轉身盯著狄小傑。

“偷懶?怎麼會呢,不會不會,偷懶我就拿不到那10000塊了。”

“知道就好!”王領班滿意地轉身繼續向前走。

“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是。”

……

電視台女記者艾嘉莎坐在開往千島山莊的巴士上,為車窗外惡劣的雨天而鬱悶。

“不會吧,好不容易有空出來玩一下,老天爺竟然這樣對我。”她撅起了嘴。

“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天氣預報大多不管用。”

後麵傳來一個聲音。

艾嘉莎環顧四周,發現車廂裏已經空蕩蕩的,乘客隻剩下自己和鄰後座的一個男子了。

“你也是去千島山莊?”艾嘉莎問。

“是,還有一站,就到了。”艾嘉莎注意到說話的這位男子非常帥,聲音也很有磁性,眉目之間,透著一股神秘的憂鬱。

“你以前來過這兒?”艾嘉莎問。

“來過。”

“很喜歡這裏,所以又來了?”

“唔……這裏的感覺……很難說得清。”男子微笑,但同時也微皺著眉。

艾嘉莎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接。

兩人沉默了。

但沒過幾分鍾,車也到站了。

一輛馬自達車停在路邊,看到他們下車,轎車門開了,一個女人撐起傘跨了出來。艾嘉莎並不知道那是於經理,也不知道身邊同車而來的這位男子就是鋼琴師。

“你能來太好了。謝謝。”於經理向鋼琴師迎上去。

“合同還沒有到期,我怎麼敢不來。”鋼琴師笑著說。

“這位是?”於經理看著艾嘉莎。

“你的客人啊,來度假的。”鋼琴師看著艾嘉莎說。

“噢,我在這裏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來位客人了,你好,我是山莊的經理,快上車吧。”

“原來你不是為了專程接我啊。”鋼琴師不無玩笑地說。

“什麼話!都是我的貴客!”

艾嘉莎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一頭霧水。她拎著行李一貓腰,趕緊鑽進了車子裏。

……

狄小傑坐在前台的位置上,臨時頂替上廁所的王領班。

看到於經理的車回來了,狄小傑趕緊站直,微微鞠躬:

“歡迎光臨。”

於經理點了點頭:“快幫客人拿一下行李。”

狄小傑抬起頭。

一看到美女就會發愣,這是狄小傑的本能反應。

艾嘉莎看著這個發愣中的狄小傑,搖了搖頭。

在安排好新來的女客人艾嘉莎住下後,7號為剛到108房間的鋼琴師送熱水。

看到鋼琴師的時候,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雖然沒有穿著禮服坐在鋼琴前,但在發生了那些事以後,這個男人的舉止、言談甚至沉默都令7號感到恐懼。

房間裏沒有開燈,鋼琴師的憂鬱氣質在窗外晦暗光線的映襯下,變顯得異常陰鬱和壓抑。

7號放好熱水瓶,背對著鋼琴師,沒有動。

鋼琴師坐在窗下,仿佛一個逆光的剪影,長發遮住他的眼睛。

“這幾天山莊生意好不好?”鋼琴師問。

“不好……今天周末,也隻住了不到六個房間。”

鋼琴師發出輕輕的歎息。

7號依然不動。

“你……還有事嗎?”鋼琴師問。

7號鼓起勇氣,轉過身來,看著鋼琴師:

“請你,住手吧!求你了!”

“什麼?”鋼琴師很詫異。

“我從很遠來這裏打工,家裏還有生病的老父親,我不能沒有這個工作,求你,住手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求你不要再彈那個曲子了!”

鋼琴師無奈地聳聳肩:“那隻是一首普通的鋼琴曲。”

“不!不是!那是會殺人的,那些死者,你自己也親眼看到了吧!”

鋼琴師皺起了眉頭。

“那不是音樂,是殺人的咒語!求你了!”

“夠了!”鋼琴師站了起來,大聲道,“你根本不懂音樂,不要在這裏褻瀆音樂!不要在這裏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