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給李巍下個補藥。
李巍發了寒熱,也不知是宮裏誰過給他的、還是他自己辦案太辛苦感了風寒,總之咳嗽發熱,太醫也叫他臥床歇息。朔華建議給他送個止咳潤脾的湯藥,裏麵熬進白術、過山龍、草棉子什麼的,不是毒,都是行血化淤的良好補藥,隻不過給寒熱病人服下,好比抱薪救火。
李巍這房子失了火,王妃腦袋就更暈了。虞珂她們在裏頭摸個魚就更方便了。
南小郡子不久打算舉事,很需要宮裏方便一點。
“現在就?會不會太早了一點!”南郡王陟對住自己的親生兒子,驚魂難定。
“三代人了。”南小郡子沉靜道,“不早了。”
他舉止中有當年桑太嬪的影子,南郡王陟有時簡直不知道這是自己兒子還是自己祖宗!定了定神,他又道:“太冒險了!”
“奪天下沒有不險的。”南小郡子回答,“不動手,我們永遠是走黑市損國肥私的腐敗王爺,我們的底下人也會習慣這樣。我們用以升龍的手段、成了困住我們的泥沼,我們將難以翻身。”
“時機還不成熟!”南郡王陟就差口吐白沫。拜托!皇室宗親裏麵,他得到的評價是:沉靜穩重。可在自己兒子麵前,自己怎麼就成了鼠目寸光、人微言輕的家夥!有力氣都使不上啊……
“時機再沒有比現在更成熟的了。”南小郡子輕言慢語。
“你是說陽越來越任性了,天下離心?咱們再等他任性一點點——”
“那時巍也長成了。”南小郡子眼神陰鬱,“巍如今隻是天真。等他腦筋轉過來,我們父子聯手,不會是他們父子的對手。”
南郡王陟一時不知兒子是在謙虛、還是在拐彎抹角罵自己的爹戰鬥力太弱,呆了呆,問道:“你要殺了巍?”
“他有比死亡更有用的路走呢……”南小郡子抬起手中的弓。弓身彎如月牙兒,顏色綠盈盈的,是一把名貴的琅琊弓。南小郡子親手在上麵雕了花卉圖案,大朵的芍藥沉得像剛經了場春雨,美豔異常,隻不過,經它雕在上麵,這把弓的力道就算毀了,本來能射狼,現在最多射個細竹箭嚇唬嚇唬小鳥。
“眾所周知,南郡王父子不是都愛這些沒用的調調嗎。”南小郡子呢喃,“明天我就攜這把弓去同王上圍獵,你說合不合適?父親……你知道本國當今正統的君王唯王上一人而已。”
南郡王陟錯愕著,一時沒有回答。
“生殺予奪的人。”南小郡子蒼白細嫩的手指拂在芍藥花心,嬌嫩的顏色,那個死去的小女嬰也是這樣的顏色。五官都還皺在一起,說美是不美的,一點也不,可是有著世界上最粉嫩的顏色,一點自保的力氣都沒有,閉著眼,睡著、或者大哭,一點點力氣就可以把她殺死。
王陽連這一點點力氣都沒有吝嗇。
“他不應該留在那裏太久。”南小郡子微笑著把弓收好,“我不想讓他等太久。宣悅會熬湯,不需要我守在這裏,父親。”
宣悅熬了鮮梨小米湯,讓如煙端給李巍補身體。
宣悅圓圓臉兒,有著最爽潔而恭順地笑容,從懂事起就陪在南小郡子身邊,是他的陪伴與安慰、是他的眼睛與手臂。如煙跟李巍相遇後,南小郡子把宣悅送給了如煙當丫頭,宣悅一點意見都沒有。在這一局裏,如煙是最重要的棋子,把她派到最重要的棋子身邊,是器重她。
即使南小郡子娶了邱家小姐,她也一點意見都沒有。
這樣大的陰謀,需要床帷之間、骨肉交融的關係才能保證。聯姻是必然的。即使沒有聯姻,她作為一介丫頭也從來沒有夢想過飛上枝頭變鳳凰——鳳凰是鳳凰蛋孵出來的,不是麻雀變的。
如煙出身比宣悅還低賤,腦子就比宣悅還清醒。但是李巍,唉,李巍實在跟南小郡子是兩樣人。
他從小被嗬護著長大,父親向他許諾他是未來的王。全郡國最尊貴的年輕人,是他,隻有他。可是如果他表現不好的話,母親嚇唬他,他也會從太子座上掉下來的!
於是他光明、上進、平和、誠懇。這個世界沒有虧負他,他也不想虧負世界。當他說喜歡時,是真的喜歡,願意用雙手去守護、用雙肩去承擔那種喜歡。
現而今他喜歡的是如煙。
宣悅也覺得詫異,怎麼會那麼的喜歡呢?是的如煙嬌小玲瓏,是的她每句話都可人,是的她媚人得像小貓似的、清潤得又似塊美玉,在“花深似海”的日子,她雖沒開苞,但顯然學了不少招數,甚至還不隻是青樓招數,聽說她發狠心跑到寺廟裏去修行過一段時間,修得靜如止水、翩然若仙。一個妓女、一個孩子、一個方外天人,這樣三種截然不同的身份在她身上融合,簡直能滿足一切男人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