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皇11(1 / 3)

第十章 浴火重生

我是一隻鳳凰,我叫阿朱,我……生活在地獄裏。

地獄有十八層大家都知道吧,一曰拔舌,二曰剪刀,三曰鐵樹,四曰孽鏡,五曰蒸籠,六曰銅柱,七曰刀山,八曰冰山,九曰油鍋,十曰牛坑,十一曰石壓,十二曰舂臼,十三曰血池,十四曰枉死,十五曰磔刑,十六曰火山,十七曰石磨,十八曰刀鋸……看出來了吧,一多半都是廚具,充分說明了閻王爺作為一名美食愛好者的本質。

搞不好他在當閻王爺之前根本就是開飯館的出身也說不定。

你別說,我還真個悄悄問過閻王爺的夫人,她豎指噓了一聲回答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啥,你不知道閻王爺的夫人是誰?難道你沒走過奈何橋?哦哦哦,是忘了是吧,忘了也正常,因為閻王爺的夫人啊,就是那個鼎鼎有名的孟婆湯——的製作者,也就是孟婆了。

孟婆名字裏雖然有一個婆字,其實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咳、咳……反正地府不長年歲兒,別說十八,她說八歲我也是信的。沒法子,偌大的地府,除了他們倆口子,就沒別個有口食之欲了,作為一隻時不時喜歡叼點零嘴兒的鳳凰,和他們打好關係那也是迫不得已。

扯遠了,地獄的十八層,每層都有相對應的罪責,與相對應的處罰,有的處罰那當真是血淋淋的可怕,但是不見血的才是真可怕。就如同,十八層地獄雖然可怕,但是這世上最可怕的,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十九層。

很不幸,我就在地獄的第十九層,呆著。

關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地獄的第十九層,這是一個說來話長的問題,之所以話長,是我自己也沒有搞清楚原因,隻好把林林種種的猜測和蛛絲馬跡都歸結起來——根據我的常識,鳳凰應該聚居於昆侖山,據說那是一個鳥語花香的好地方,有很多好看的仙禽神獸,據說神仙們常常去昆侖山收服仙禽或者神獸,當做坐騎,據說偶爾也會有美麗的仙女從天而降,泡泡露天的溫泉——這個“偶爾”讓我心馳而神往之。

但是傳說永遠都是傳說,血淋淋的事實就是,我是一隻生活在地獄十九層的鳳凰,沒有理由。

我有試過從這裏逃出去,比如飛,一展翅,“咚”地一聲,就聽見判官在上頭煩躁地走來走去:“阿朱啊,你又要幹什麼呀,上次你說要吃月見草,大冬天的人家不開啊,沒法子,特意找了花神,好說歹說,讓她去月亮上度個假才摘了兩朵回來,你倒好,說胃口轉了,想吃日日櫻,叫花神去扶桑池轉一轉吧,人家哭著回來了,叫我看看,一臉的曬斑,花也沒開成,害我們地府賠了多少冥錢啊。

就大前天吧,你又說要吃雞,這玩意兒倒好找,結果我才派人去呢,昆侖山就問罪來了,問我們地府怎麼養的鳳凰——問題是,你是我們想養的嗎?你就不能多消停幾天?又要胭脂塗臉,又要珍珠美容,再這麼折騰下去,我直接去上吊好了。”

——聽見了吧,這就是閻王爺手底下頭號能吏。

我才小小試飛一下,反應就這麼大。不過話說回來,判官除了愛發牢騷,其實還是個蠻厚道的老頭,什麼胭脂水粉啊,綾羅綢緞啊,珍珠玉器啊,隻要我開口,他的冥錢那是嘩嘩嘩嘩地花出去,眉頭都不皺一下。

當然咯,地府能養一隻鳳凰,是多麼光榮的事情啊。

飛是沒戲了,我還試過別的法子,比如死——一死就輪回了不是,像判官老頭說的,去上吊吧,哎呀呀,在地獄裏要活容易,要死可是真不容易,你別看平時那些綁人的繩子都一根賽一根的結實,要用來上吊,立馬就變成麵條,軟塌塌往地上一賴,拖都拖不起。

跳樓?地府是沒有樓的;

喝毒藥,鳳凰血本身就能解百毒,哪有毒物敢近身啊。

抹脖子,免了,那刀鈍得豆腐都切不開。

總之一句話,想死,門都沒有。

沒門呢,我就還找過窗。比如說,逮個什麼下來視察的神仙哥哥、神仙姐姐什麼的,哭著喊著要做他們的坐騎,隻求離開這個鬼地方,以我阿朱的絕世姿容吧,看上我的神仙哥哥、神仙姐姐還真是不少,可是問題是,每次要帶我走,他們就會“咚”地一下撞上十八層地獄的地板,然後判官老頭又有話了:“阿朱啊,你又要幹什麼啊……”

我能想幹什麼,不就是想出去透透氣嗎,你瞧這地獄十九層,那是人呆的地方嗎?

“反正你也不是人。”勸說我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人們一般叫他地藏菩薩。

我覺得我挺命苦的,不過跟他一比,我又覺得,好像還不夠苦,這地藏菩薩吧,據說他生前是一個小國的王子,怎麼成的菩薩我是不知道,不過他變成菩薩之後呢,發了一個誓,說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這誓言有點忒狠了。

要知道這地獄裏的人跟白菜似的,一茬一茬割去,又一茬一茬長出來,端的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沒個完的時候,然後這個倒黴的老頭,眼看著也就隻能永駐地獄了。

更倒黴的是他的寵物,那頭叫諦聽的神獸,人家本來一吃葷的,在地獄裏呆久了,見識了什麼拔舌、油炸、蒸煮之類的活計,生生就被逼成了素食動物,隔三差五地,還得抑鬱一回。

特別是這一百年,動蕩,戰亂,死的人成倍增長,地獄都快不夠使了,閻王爺成天喊苦,判官老頭兒倒是不喊苦,他直接罷工。罷工就威脅大了,閻王爺也被逼得沒法子,走了趟東海,順了條龍回來,叫狴犴。

狴犴是東海敖廣家的老七,你聽聽這排位吧,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的,一聽就知道是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倒黴蛋兒——不是倒黴蛋兒吧,也不會被踢到這成天見鬼的地方來。

我們三個倒黴蛋兒沒事就湊一起玩牌,說起來這兩位真不是個好牌搭子,諦聽吧,是個順風耳,聽遍天下,無所不知,這狴犴吧,他是個千裏眼,明見萬裏,無所不判,跟他們玩牌,那真是自找苦吃。

不過據他們反映,我阿朱也不是什麼善茬,我是個千手千指……慚愧慚愧,耍老千是本行啦。

總之這樣三個人——好吧,一條龍,一隻鳳凰,一隻神獸——閑的時候就湊到一起玩牌,實在是世上最無聊不過的事情了,既不能作弊,也不能不作弊,每次都鬥個旗鼓相當,誰先輸誰後輸誰輸幾次誰贏幾次都得商量著來。

這樣的牌局委實索然無味,何況是幾百年玩下來,不膩也膩了,我又重新跟之前的問題較上了勁,畢竟,諦聽是地藏菩薩的寵物,地藏菩薩走到哪,他得跟哪,狴犴是借調來的,事情完了就能回東海去,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