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警方在通往首都的高速公路旁發現一輛被丟棄的汽車,就象電視新聞裏播出的在伊拉克遭反美武裝襲擊的車輛,擋風玻璃被打得粉碎,車身遍布彈孔,座位上血跡斑斑,警方在車裏找到一個女用背包,包裏有一本護照,係中國公民梅小佛。
警方認為,如果被綁架,綁匪應該索要贖金,但一周來杳無音信,所以梅小佛極可能已經遭遇不測。說實話,南非警方的工作效率實在不敢讓人恭維,如果失蹤的是一位美國或歐洲遊客,警方的重視程度就不同了。
在大使館的安排下,童輝來到南非,並帶去了妻子的DNA樣本。根據化驗,警方確定車內的血跡是梅小佛的,據此判斷她已經身亡,劫財劫色都有可能。
警方歸還了梅小佛的遺物,其中有那隻玩具大頭狗,童輝拿起它的時候,不禁流下了眼淚。
梅小佛的幾位同事都後悔莫及,彼此抱怨缺乏團隊精神,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不應該分散活動。
那名市場經理說,臨走前我曾問她,南非治安狀況不佳,你一個人去比勒陀利亞,怕不怕?她說她在南非有一個朋友,會開車來接她。第二天一早,果然有輛車開到賓館門口,她上車就走了,我從房間窗戶望下去,隻看見車,沒看見車裏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童輝納悶起來,結婚五年,從未聽說過她在南非還有朋友。
返回上海的航班上,童輝夢見了妻子,她問他,冰箱裏的日式咖喱吃完沒有,好吃嗎?今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呀。快到中年了,腎對一個男人是很重要的,千萬不要縱欲……
夢醒之後,童輝在想,這不是一般的夢,而是妻子在托夢呀,看來她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
想著,童輝潸然淚下。
回來以後,童輝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忘卻痛苦、麻醉自己的方式。
除了女人,他還能有什麼別的方式?
臥室還是這間臥室,牆上掛著童輝與梅小佛的結婚照,玩具大頭狗擺在抽屜櫃上,衣櫥裏妻子的衣物一切維持原樣,妻子的鞋整整齊齊擺在鞋櫃裏,她用的毛巾也掛在衛生間裏,重新洗過了,散發著清香。
除了在公安局辦理了死亡證明,妻子的意外,童輝沒有通知任何親朋好友,更沒有舉辦葬禮,那些被他帶回家的女人,都以為他妻子還健在,隻是出差去了,這樣童輝可以省卻很多麻煩,那些女人就不會抱有“你娶我吧”的幻想了。
現在,躺在童輝身邊的這個女人叫小芹,是一家整形醫院的護士,童輝曾受邀在她們醫院做過兩例手術,醫生和護士就象演員和她們的經紀人,在工作中會形成一種特殊的默契,於是就很容易產生戀情。初次約會在星巴克,第二次約會在餐廳,第三次約會在電影院,電影一結束,童輝就把她帶回了家。
對童輝來說,女人大都在三次約會之內搞定,就象程咬金的三板斧一樣。
走進這間臥室的時候,小芹跟別的女人一樣,對那兩扇可以移動的大鏡子發出“哇!”的一聲,童輝習以為常了,再過一會兒,叫聲就會延續到床上去。
小芹睡著了,頭枕著他的胸膛,這讓童輝很不舒服,胸口好象壓了一塊石頭,有點胸悶,不過望著這個可愛的女孩,童輝又不忍心把她推開,隻好讓自己的胸受委屈了。
環顧臥室,他把目光停留在婚紗照上,照片是五年前拍的,當時的童輝比現在要瘦,穿著一套租來的禮服,梅小佛一襲婚紗,靠在他身上,臉上蕩漾著幸福女人特有的笑。
照片是新印的,而且放大了,相框也換成了裝油畫的燙金木框,既大又沉。不知為什麼,童輝覺得照片上妻子那雙眼睛始終在盯著自己。
“也許是照片放大的緣故……”童輝在想,“眼睛變大了,才會有這種效果。”
當他把目光轉移到新郎的臉上,卻有了一種更怪的感覺,新郎的臉(就是他自己的臉)有點變形,仔細看看,好象後麵隱藏著另一張臉……
童輝把眼睛閉起來,不想再看了。
一小時後,小芹醒來了,她穿著內衣,在大床上擺了幾個瑜珈的動作,床足夠大,童輝靠在一邊欣賞著。
“哇,大頭狗,好可愛哎!”小芹跳下床,光著腳跑向抽屜櫃,歡喜地把它抱起來,又是摸又是親。
“送給我吧!”小芹以為童輝一定會滿口答應,沒想到童輝的反應很平淡。
“另外給你買一個吧,那是我太太的。”童輝輕描淡寫道。
小芹朝牆上掛的婚紗照瞥了一眼,撇了撇嘴,沒有多說什麼,把大頭狗放回原處,大概是有了自知之明,在人家夫妻的臥室裏,她隻是一名匆匆的過客,還能提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