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我脫口而出。
黑影沒吱聲,鼻孔裏卻發出“哼!”的一聲冷笑。
我這才注意到,黑影比我高出一頭——不,這不是她,她比我矮,沒這麼高大,這是個男人……
沒等我反應過來,啪!臉頰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讓我眼冒金星,嘴唇上鹹滋滋的。
這一巴掌把我給打醒了,我猛醒,這不是她,而是他!是他!!
咚!我小肚子上又挨了一腳,把我踹得“登登登”連連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猛撲上來,乒乓又是兩記耳光,我仰麵摔倒,我掙紮,但我根本不是一個男人的對手,更何況是一個暴怒的男人。
“臭婊子……敢給我設套……我他媽……”
他雙手掐住我脖子,當時我唯一的反應就是——完了!他想掐死我!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人呢?她治不了他?還是關鍵時刻心慈手軟,放了他一碼,還對他和盤托出,說隔壁的酒店裏,我曾經自殺的513房間裏,住著你微博上的那個女孩,她是我的誘餌……
缺氧讓我的腦子裏出現了須臾的空白。
那誰……快來救我……
你們倆的恩怨……教我搭上性命……我也太冤了!
我的劇本還沒寫完呢……
我的Clubman……
他那雙鐵鉗般的大手,忽然鬆勁了,眼睛盯住什麼地方看,表情有點疑惑——是房間的窗台,窗台上,我擺的那隻宜家玻璃瓶,裏麵盛著至少半瓶子的硬幣。此時此刻,瓶子發生顫抖,瓶底嗒嗒嗒敲打著窗台,五花八門的硬幣發出克朗克朗的聲音,好像迫不及待地想從瓶子裏跳出來……
地震了?
沒等他反應過來,“嘭!”一聲巨響,玻璃瓶不可思議地爆炸了,玻璃碎片裹著那些硬幣,朝他那張俊美的麵孔直奔而去……
“啊!”他捂住臉慘叫。
我趁勢把他推開,就地一個翻滾,爬了起來。
他跪在地上,發出嗚嗚的哀嚎,鮮血順著指縫滴下來,身體劇烈地抽動,極其痛苦的樣子。
“哎……”我有點動了惻隱之心,“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啊?”
他把手慢慢放了下來,那張血跡斑斑的臉呈現在我麵前。
天哪,怎麼會這樣!有兩枚硬幣,一左一右,不偏不倚地嵌入了他的眼睛,左麵一個是台灣的壹圓,上麵有蔣介石的頭像,比跟咱們這兒的五角硬幣稍小一點;右邊一個香港的五毫,一朵綻開的紫荊花。左邊是銀色的,右邊是黃銅色。現在的他,就像一隻長著鴛鴦眼的波斯貓。
還有,他的脖子上搭著一條黑色的皮帶,我覺得眼熟……那是我牛仔褲上的腰帶啊,上個月剛從H&M專賣店裏買來的,怎麼跑到他脖子上去了?
之後發生的我難以用語言形容,就像……就像好萊塢大片裏的特技,而且是慢鏡頭。那條黑色的腰帶像條蛇一樣,“自動”纏上了他,他象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徐徐站起來,緩慢地後退,後退,一直退進了衛生間……那門碰的一聲關上了,裏麵再也沒有動靜傳出。
我奪路而逃!
後來的事情是老麥告訴我的。我先告訴他,那天晚上我沒在房間裏,我在外麵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裏,一邊吃薯條,一邊改劇本,直到淩晨兩點才回賓館。然後,就看到了這麼一幅可怕的場景。
老麥說,還好你沒在,有一個變態男,他闖進了我的房間,砸碎一個玻璃瓶,硬生生把兩枚硬幣塞到自己眼珠裏去……天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然後,拿了我的一條褲帶,在衛生間裏上吊了。
我搬到B樓去了,跟劇組裏做化妝的一個女孩同住,我沒在意,反正她早出晚歸,不影響我改劇本。再說發生了這種事,我也確實需要一名室友。
再後來的消息,是陸陸續續傳來的。說這個變態自虐男,可不簡單。他的女友,一年前在513房間裏自殺,這個男人趕在女友周年忌的時候,跑到老地方,以同樣的方式了結自己。
後來網上評選十大癡情男,排名第一是《泰坦尼克號》裏的傑克,第二是羅蜜歐,第三就是他了。
老麥的稿酬如數支付,我可能是饑渴太久,索性在南京的4S店裏買了車,直接開回上海去了。一路上我都在想,“她”還好嗎?
到了上海,回到家裏,剛剛喘了口氣,門鈴就響了,快遞送來一個包裹。
“她”在淘寶上買了一隻玻璃瓶子,有一個大大的木塞,不象宜家的瓶子是金屬蓋的。瓶子裏有一張紙,寫著一句短短的話“我會在那邊祝福你”。
那一刻我淚崩了。我拿起Iphone,給她發去一條短信:
“願你們在那邊……快樂!!向他問好!”
短信沒有回複。
那款“ghost Index”的軟件,被我卸載了,我不想再用了。是的,我們生活在一個鬼氣森森的都市裏,可你不必害怕,你隻要學會如何與“他們”相處就可以了,還有一點,就是你最好不要做虧心事。
我時常還會懷念那個513房間,在鬼氣指數達到50的峰值時,我並沒有感到陰冷,而是一種別樣的溫情。那種感覺至今伴隨著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