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攜裹在人流裏身不由己的向前,四周人頭攢動群腳蹀躞,眾人咻咻不息,諸行一致,仿佛擁躉新王即位。好容易躋身出去,嘩然間身邊人雲散風流,獸散而去。
從火車站出來後我打電話給若旭說我已經到了,一邊張目四望,眼睛傳遞了信息到嘴邊詢問她在哪裏。來之前我發了一條短信給她,滿以為她會來接我,但是她回說正在上課,一時不能過去,要我先打車去她學校。我心裏有些失落,嘴上卻說幸好你沒有來,不然要你奔波這樣長的路途來接我我可不忍心呢。我聽到若旭在那邊低聲笑,一邊還說,張尋粼你這個小氣鬼。我也忍不住笑起來,卻感覺恍恍然如隔世。
我攔了一輛計程車徑直往若旭的學校去。坐在車裏向城市裏望去,車窗外的城市是與眾一同的城市,毫無例外的大廈高樓,不出意料的闊路大道,行人如織匆匆行色,車水燈龍彳擁亍堵,這幾乎已經成了中國大多數城市的模樣,千城一麵,不外如是。路邊不時有親昵相擁的情侶走過,那一雙雙墜入愛河的人兒們,或是男的低頭與女的說著情話,或是女的仰頭向男的脈脈含情,柔情繚繞軟意溫香,每一情都能勾起我舊日回憶。
我沉淪在光陰裏正不能自拔,劉劉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他再有幾天就要開學,但因思我心切,刻不能忍,已經即日出發前來尋我,並且大言不慚的說是為了培養兄弟感情,要我備了上好的酒菜寢舍好生招待他。我知道丫是新情將定,迫不及待想要來一睹姘頭芳容,說滾你的大鴨蛋,哥們現在正“獨在異鄉為異客”,睹物思人覓舊情,冷冷清清一個愁字不了得,壓根沒空招待你,你還是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
劉劉立馬急了,說你丫不在學校裏待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又躥到哪裏流毒人民禍害群眾,連接待哥們這種人生大事你都不來簡直喪盡天良毫無人性。我知道這廝去了就隻為了月黑風高夜歸雁洛陽邊,一夜放蕩思無涯,把那姑娘一炮而紅,然後興盡晚回舟,唱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我冷不丁問他,當初為什麼和徐之萍分手?我猜想他會在那邊愣住,沒想到他直截了當的回答,太悶了,沒意思。
沒意思,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就是沒意思。
滾蛋,我說,別說這種車軲轆繞圈轉的話,什麼叫做“沒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她太傳統,事事要求保守,我太激進,事事尋求刺激。開始時候還能保持新鮮,日子久了矛盾愈加深厚,我不能忍受她的沉腐,她不能接受我的放蕩,自然就要分手。
劉劉,你就是個混蛋。我說。你忘了你當初說的“美麗的姑娘,我願為你一世沉淪”?劉劉哈哈大笑,說這種騙鬼的話也隻有你會相信,男女之間的誓言是這個世上最不靠譜的東西,時間銷蝕它,猜疑吞噬它,平淡消磨它,距離抹殺它,世態使它現形,原來終於隻不過是一句無關痛癢的話,和“今天天氣不錯”沒什麼兩樣。
我悵然若失,簡單交代他幾句,要他去了學校盡管找老千便好,同時給他留了老千的手機號。掛了電話又給老千發信息,告訴他劉劉要去,要他代我接待一下他,老千回說沒問題,劉劉來了盡管睡我的鋪就行。
路況出奇的好,的士一路暢通無阻,沒多長時間就到了若旭的學校。開車的師傅人也很好,沒故意繞我的路,我下車時還提醒我把東西拿好,我向他道一聲謝,背好了包走下車去。
三年前的一個夜晚,若旭問我假如有一天我們分手了怎麼辦,我笑著輕輕地撞她的額頭,說不可能,我們絕不分手。她抬起頭認真的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了你,你怎麼辦?我怔住,對著滿天的星光說,真要有那麼一天……真要有那麼一天,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回心轉意為止。
我一路閑逛到圖書館,正打算進去,若旭打電話進來問我在哪裏,我抬頭看看橫亙在頭頂的偌大的“圖書館”,說大概在藏經閣。正要和她說不要帶男友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如果她原意帶男友來戒備,我這樣說反倒自討沒趣。
她和我開玩笑說張大先生一來我們學校就去圖書館,顯然是別有用意,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來不是主要來見我的呀。我幹笑幾聲,說對,我就是為竊取你們學校機密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