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的語氣傳入燕萍耳裏,瞬間曾經在新聞上見過的畫麵從記憶底層湧上,燕萍倒吸一口氣,雖然她知道這話有可能是品君氣話,可也不能保證這位第三者不會做出虐待的事來。
能防就防,深吸一口氣緩和惶惶的心道:“我知道。小鳳我會盡快接過來住。”語畢,切斷通話,事情因她有些改變,走法律途徑爭取監護權成了唯一的方法。
但是……
錢的問題再次困擾她。
把手機放到廚房流理台上,她頓時覺得疲憊不堪,不是那種因為忙碌肌力超出負荷,而是精神上的。彷佛在她身上有個開口,不留痕跡將她的精力泄露出去。又似乎身處在迷宮裏,她努力往前走,卻又走回到了原處。這種進入無限循環的挫折感使她氣不打一處來,好似花了幾十年的精神力在和時間金錢搏鬥,最後還是徒勞無功。
到底何時才能擺脫這種桎梏,把纏繞在她身上的無形繩索剪斷。
閉眼抑望,努力不讓苦悶湧上,包圍住咽喉形成一種窒息。
靜待幾秒睜開眼,苦悶雖然沒有衝上喉頭,卻停留在胸腔使她心頭鬱結。
燕萍突然對自己的處境感到悲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用力嚊了嚊鼻不讓淚水滾淚。最後還是止不住憂傷,臉部表情開始扭曲,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烏雲在天空散開,陽光從無數的雲洞綻放金色光芒,使烏雲的邊緣像散惹上了金粉般耀眼。
昨天交完稿的燕萍開始忙著處理若蘭交付給她的工作——校對。這對她來說是一件新鮮事,工作本身以她而言並不是問題,困難的是必須小心謹慎,盡自己最大能力逐字校正,除了是給若蘭交代也是工作上的態度。
而自己是否能得到若蘭的認可,穩定取得額外的兼職,初次合作的成績相當重要。雖然這筆收入並不多,但不無小補,一、二千元隻要分配得當,足夠她吃上十天左右。
她認真地逐字校正,盡最大的可能把出錯率降至標準的萬分之一,雖然她是一校者,後麵還有其他人要接手,但為了拿這份兼職她要全力以赴,得到若蘭的認同。如今的她沒有挑剔的本錢,把交付的事做到最好為止。
初次接觸的領域,使得燕萍戰戰兢兢,即使是枯躁的校正也看得樂此不疲。
不知不覺,來到了正午,太陽不吝嗇地給予陽光,熱得不像是過了十月中旬的氣候。
嬉鬧的聲音不斷從樓下傳上來,是中年級以下的學生放學後的歡笑聲。
初次搬來時這樣的吵鬧聲讓她感到無所適從,寫作時她相當怕吵,之前因為住的是大樓,窗戶是向中庭開放,加上氣密窗阻隔了外界的幹擾。婚後所住的地方雖然不如從前娘家好,但高樓層也降低了嘈雜聲。如今,她也已經開始習慣戶外不時傳來的說話聲及開著發財車沿路叫賣的廣播聲。
因此她也學會不予理會,耳機塞上,用輕音樂把自己隔絕起來。
專注使得她事半功倍,連剛才泡的奶茶也顧不得喝上一口。時間滴滴答答地走,一分一秒在無意間前進。高度投注於工作上,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庭院大門開啟,進來的人熟門熟路打開屋內主門,順著樓鐸鐸鐸地踏到二樓來。
鈴鈴鈴——
從計算機裏傳出了警示鈴聲,設定在每天中午和下午五點鍾,目的是要讓自己暫停工作,強迫自己忙碌工作之虞也要適當休息。
雖然如此,但是工作一旦上手沒到達一個段落,便很難放手。正當她猶豫是否要讓自己停下來,小安的身影霍然出現在她眼前,讓她不由得嚇了一跳。驚魂甫定下,朝小安笑了笑。
“又來玩了。”燕萍走向她,摸了摸她的頭。小安和自己的女兒年齡相仿,看見她就像是看見了小鳳。
“嗯。”
“怎麼又把妹妹一個人丟下,下次帶她一起來玩吧。阿姨的小孩現在也住在這裏,以後你們可以一起玩。”
“好。”小安點了點頭。
“你肚子餓嗎?”
小安搖搖頭:“我不餓。”
燕萍露出有些寵溺的笑,平常日小鳳不能來,現在看到小安也有了愈療效果。
“阿姨現在的小孩每星期六、日都會來,你假日有空的話也可以過來。”
小安看著燕萍道:“真的嗎?”
“嗯。帶你妹妹一起來,三個人一起玩。”
“好。”
小安開心地點了點頭,接著打開她帶來上頭有卡通圖案的塑料盒。她拿起一個紙娃娃後,人就坐在地上開始玩起來。
燕萍見到盒裏有著一件又一件紙娃娃的衣裳,勾起她小時的回憶,拿起一件紙衣裳,道:“想不起你也愛玩紙娃娃,以前阿姨也很喜歡玩。”
“真的嗎?”小安看著她露出燦爛的笑。
“是啊,我還記得和姐姐一起玩,那時家裏沒那麼多錢買不起芭比娃娃,隻好玩紙娃娃。那時一張是一元,我和姐姐一人買一張,她買卷發我買直發,兩人就開始玩起扮家家酒。”
“我也喜歡玩紙娃娃。”
“紙娃娃要兩個人才好玩,要不要去叫你妹妹一起來玩?”
“不要,她都會撕破我的東西。你看,這就是她撕破的。”小安拿起一件膠帶黏合起來的紙娃娃秀給燕萍看。
燕萍看著被膠帶黏起的紙娃娃服,憶起小時也是這樣和姐姐大吵一架,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小時計較的事情長大看來非常可笑,就連曾經持著的事如今想來也覺得莫名奇妙。回頭看為什麼當年會如此小心眼,連自己也回答個不出所以然。
燕萍拿著紙娃娃,人物和她以前玩得好像,有些事情原來在經過了多年後還是不會改變。她連衣服的樣式都和記憶中的相似,配件上還有蕾絲洋傘和珍珠項鏈。
“你要跟我玩嗎?”小安道。
“好啊。”燕萍拿起頸部被撕破的紙娃娃,黏糊的觸感讓燕萍皺了一下眉頭。她攤開手一看,是暗紅色的黏液。
小安見狀叫了一聲:“又是妹妹!她好討厭,總是破壞我的東西。”說著,拿回那紙娃娃翻過背麵,一抹暗紅色的黏液看上去份外嚇人。目光移回到塑料盒,才發現幾張漂亮的衣服也沾上了液體。
“可能她把顏料打翻了。”燕萍安慰她道。
“阿姨,你不曉得我妹妹多惡劣,她總是這樣,所以我才不想要跟她玩。”小安氣得嘟起嘴巴。
從前的回憶湧上來,自己以前好像也曾經做過同樣的事,因為不滿姐姐總是不給她玩,便把廣告顏料倒進了姐姐珍藏的盒子裏。那時,姐姐氣得大哭大鬧,搞得母親也對自己的行為氣得冒煙,最後還被修理了一頓。
“嗯。阿姨以前也做過類似的事。”
“真的?為什麼?”
“因為我氣姐姐什麼東西都不給我玩,也不借我用,所以我就惡作劇了一下。當然那次我被罵得狗血淋頭。”
“要玩用說的就好了啊。”
“妹妹跟你說就會借了?”
小安聽著抿嘴不說話,惹得燕萍覺得可愛忍不住想笑。
“所以你就和妹妹一起來玩,她不生氣就不會惡作劇。”
“可是她會破壞東西。”
“就約法三章,弄壞了三天不讓她玩。”
“五天。”
“都可以。”
小安安靜了下來,看著塑料盒上被弄髒的紙衣服和配件。
知道小女孩心裏的想法,燕萍拿起那被撕破的紙娃絓:“我們一起來把它們整理幹淨。”
小安點了點頭,開始將裏頭被沾染到的紙衣物拿起來。燕萍抽出幾張放在書桌上的麵紙,將它們一一放好,準備開始清理。
“阿姨去拿幾根棉花棒,等我一下。”
燕萍說著人走進了臥室,在小邊桌的抽屜裏取出棉花棒,正要把抽屜關上抖然吹來一陣涼風,沁得她立刻寒毛直豎。
要入夜的秋天寒意深重,她走到窗戶前把它關上,乜斜見到一抹影子閃過。
有人?
這裏是她住的地方,應該是看錯了吧。
正當她不以為然,樓下發出碰撞的聲響,這下令她警鈴大作。
在書房裏的小安見到燕萍衝到樓下去,沒有跟上的打算,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東西,慢條斯理的整理。
臥室對應的是後院,燕萍戰戰兢兢地打開後門,不見有任何其他人闖入的跡象。仔細環顧一眼,除了腳踏車倒在地上外,其他好似有什麼不同,但又看不出端倪來。她繞到倉庫後麵,鼓起勇氣要藉由稀微的夕陽看裏頭,還未看清背後清楚感受到有東西碰觸,嚇得她尖叫連連。
喵——
一隻灰色的貓像似被她嚇著般,瞪大了眼看她,躬起的身體說明了它正處於防備。
原來是野貓。
貓停了片刻後,便又一閃而過。
這時燕萍想到貓在夜晚時眼睛的顏色,那麼,那天夜晚見到的應該是貓眼吧。
全身緊張的情緒在此刻有了宣泄的出口,對於自己的神經過敏感到不好意思。把腳踏車伏好,關上後門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回到書房裏小安又跟之前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連同自己的東西。
小安如此的行徑她不生氣反而嘴角上揚,聯想起小鳳也常常如此,而她小的時候還因為不和家人說一聲溜出門,被痛斥一頓。看到小安無厘頭的作風,無奈地微笑搖搖頭。
啾啾啾啾啾——
電鈴聲乍響,燕萍大喊著“來了、來了”人三步並兩步往樓下跑。
站在門外的是拎著大包小包的李木生,他露出假牙道:“鄉下親戚寄上來的自種蔬菜,我分了些出來給大家,你拿去吧。”說著,把裝有一顆高麗菜和幾根胡蘿卜的塑料袋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