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的狹小空間裏,禦飯團和咖啡、麵包的甜味全融合在一塊,在悶熱的氣候下汗水也加入陣營,即使開了空調,兩個大男人濃重的汗味還是令人不好受。
何東凡放下望遠鏡,打了個大哈欠,眼角滲出了一顆淚珠。
“還是沒有?”
“嗯。”何東凡點了點頭,再度打了個哈欠。
“你要不要先回去,這裏我來就行。”
“不了,到時有狀況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那麼你先睡一下,我守著,有動靜馬上叫你。”
何東凡搖了搖頭:“我還可以,到是何叔你要不要小睡片刻。”
“這工作我已經習慣,你經曆還淺呢。”何叔接過望遠鏡,目光直盯著咖啡店門口。
“可是我年輕啊。”何東凡笑了笑。
“不過我經驗老道,你還嫩得很。”何叔滿布風霜的臉笑起來皺紋更加明顯,眼角的魚尾紋藏不住年紀,灰白的頭發和暗淡的手指,看上去已有五十歲的年紀。
“我知道何叔擔任刑警已經有二十年,不過我也會努力跟上。”何東凡給予一抹自信的笑容,看在何叔眼中有些驕傲也有些不舍。
“想不到你會入這行,你媽媽可是擔心的要命,叫我這個親叔叔怎麼樣都要罩你。不過我看你身手不錯,也很有勇氣,但是這行時間不固定,搞不好會像叔叔一樣到老還是光棍。”何叔疼惜似地拍了拍何東凡的肩,腦海掠過一個人名,開口問:“你跟文惠還好吧。”
“還好,前幾天還一起吃飯。”
“那就好。”何叔點點頭,回複到嚴肅的表情:“關於你上次問我的事,我事後又再查了一下,好像有些端倪,可是又拚湊不出來。”
“何叔想到了什麼?”何東凡凝視何叔想要繼續了解時,對方突地右手手掌朝自己伸來,以示安靜。
“來了。”何叔隻說了兩個字,本來還愉快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蓄勢待發的感覺立刻充斥整座車內。
兩人見到目標從容走進轉角的咖啡店裏,等待最好的時機進去逮人。
咖啡店老板正忙做打烊清潔工作,聽見清脆的鈴當聲,抬頭告訴來店的客人。
“不好意思,我們要打烊了。”
“嗬,老板還是老樣子沒變啊。”進來的是位男子,脫下魚夫帽擱放在吧台上,著眼看到上頭的名片,拿起一張在手上看了看。
老板聽見這話仔細端詳眼前的灰白了頭發,穿著卡奇色夾克的男子,眉目間溫柔裏透著嚴肅,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對方是誰。
“看樣子老板忘了我,大概是太久沒來了吧。”男子說著徑自坐到吧台一張高腳椅上。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客人之前來過嗎?”
“嗯,有三十多年沒來了吧。”男子點了點頭道。
“那我就真的沒印象了。”老板尷尬笑說。
“不過我對你有印象呢,那件事跟你我有關,再怎麼樣命運還是會把我們牽在一起。”
老板不明白對方說的內容,手邊工作沒停過,擦拭洗好的杯子一組組擺回原來的位置,在轉身的瞬間,陳封的記憶如潮水洶湧奔來,衝著他身子有些一個踉蹌。他轉過頭惶惶看著對方,顫顫道:“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一陣子了,看來你生意做得不錯,開了三十多年想必穩妥吧。”
老板感受到背脊掠過一絲涼意,打了一個激靈:“你快走,這裏請不要再來了。”
“唷,這麼多年沒見,才幾分鍾時間就急著把老友打發。”男子沒有離開的打算,從夾克裏掏出一根煙,用廉價打火機點上。
氤氳冉冉上升。
老板緊抿嘴唇不發一語,眼神不時望向窗戶外,忐忑不安。
“別緊張,他們不知道我回來了。”
“你確定?”
“嗯,就算知道又如何,他們能拿我怎麼辦。”男子聳一聳肩,無所謂的吞雲吐霧。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快走。”
“好歹讓我把煙抽完吧。”
“快走!”老板雙手掄拳咚的一聲重重擊打在吧台上,杯盤跟著發出碰撞聲。
男子瞧老板一臉怒容,啐了一口後,悻悻然戴回自己的帽子,朝門口走出去,關上門的刹那瞪了老板一眼。老板在男子走出店門後,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跌坐在吧台內,重重喘氣。
叮鈴——
大門鈴當再度響起,老板立刻站起正要說話時,見到何東凡踏進店裏,剎那倒抽一口冷氣,彷佛見到了來索命的鬼差。
何東凡見老板神色有異,多年刑警工作訓練出來的靈敏度,讓他對店家提高了警覺。從口袋掏出識別證,道:“能擔誤你幾分鍾時間嗎?要問你剛才進到你店裏穿著夾克男人的事。”
老板緊張的吞了口口水:“他以為我還在做生意,跟他說我要打烊了,他人就走了出去。我不認識他,是第一次來的客人。”
“是嗎?”
“是的。”
“我看你很緊張,是怎麼一回事?”何東凡說著另一手擺到了腰間。
老板見對方如此的舉動,立刻拔腿往後門奔跑。
“別跑。”何東凡一路追在老板身後,衝出了店門,連跑過幾條交錯的巷弄,蜿蜒的轉折,眼看距離逐漸拉近,眼前一輛轎車逆向駛入單行道裏,讓老板趁機滑溜地逃脫。
氣炸的何東凡亮出識別證,要駕駛人拉下車窗:“小子,你逆向行駛又防礙值勤,等著吃罰單吧。”說完,大力拍了一下車頂,記下車牌和拍下照片,用手機上傳給熟識的交警。
另一方麵,何叔在追了幾條街後,終於將男人捉住,塞進車裏,和何東凡一同將他逮回到警局裏。
男子臉上始終掛著不屑,被帶到偵訊室裏仍然麵不改色,絲毫不見緊張模樣。
何叔坐在對向,看著手上的卷宗,嘴角輕揚。
“潛逃了三十多年,你沒想到到現在還被抓到吧。”
男子悶哼,道:“會回來就想到結果,隻是我好奇你要用哪條罪定我。”
“你前科累累,哪一條都能讓你吃好幾年牢飯。”
“我沒差。”男子張開雙手撐在後腦勺,眼神輕蔑:“反正外食也吃怕了,整天想要吃什麼也煩人,躲躲藏藏終究不是好事,住在牢房裏有飯吃,有事做,也挺好的。”說完,嘴角往上揚。
何叔坐直身子,對付這類人經驗老道,生氣反而會讓他們得意。
“要讓你吃牢飯也行,不過關你也沒什麼意思,老骨頭一把了,住進去後說不定沒多久又要保外送醫。太麻煩了。”
男子收起笑容,兩人互相凝視,猜測彼此下一步。
最後,男子又一付從容:“何警官,這套對我沒命,有話快說吧。抓我來又不定我罪,看來是想要從我這裏套話。”
“你很聰明,陳次郎。”何叔,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相片,傳給了陳次郎。
陳次郎看了照片一眼,臉色鐵青,怒瞪著何叔。
“三十多年前沈家命案跟你有關嗎?”何叔目光閃出一絲冷傲,盯看對方。
陳次郎身子向前,一字一句從齒縫中迸出:“那件事不關我的事,你找錯人了。”
“是嗎?”
“我不知道你消息是怎麼打聽,但是,殺人的勾當我不做。”
“可是你設下了圈套,害沈家一人枉死,不是嗎?”
陳次郎怒不可遏大拍桌子:“沈家人的死和我無關,什麼罪都行,殺人罪是不可能的。”
“有沒有關係,等我們逮到最關鍵的人就曉得。”
何叔的話使陳次郎嘴角抽蓄,齜牙咧嘴,他噴出沉重的鼻息:“你們找不到關鍵人,到何況已經過了追溯期,就算逮到人又如何?少來嚇唬我。”
“沈家的事或許已經過了追溯期,其他的不代表已經過了。”陳叔從卷宗裏抽出一份報告,攤在陳次郎麵前:“你上次販毒害死一名少女的案件,還沒到期呢。”
陳次郎把報告掃到地麵上,怒言相向:“是她自己好奇,誰知道她會那樣的反應,我給她喝的不過是極少部分的迷幻藥。”
“但不幸的是那少女的體質無法順利把藥物排出,你讓她產生了二星期的幻覺,最後她上吊自殺了。”
“所以她是自殺的,關我何事。我沒殺人。”
“有沒有檢查官和法官會有定論。”何叔拿起卷宗,站起身來:“你最好老實的把沈家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我們已經鎖定另一名,你好好想吧。”
林煒站在小鳳書房裏良久,把女兒送去前妻那裏才不過幾天光景,想念小鳳的心情卻與日俱增,懷念起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他拿起書桌上的銀製相框,照片裏女兒笑得燦爛,背景是蔚藍蒼穹,那是在義大摩天輪拍攝。
當乘坐的車廂行進到最高的位置時,他拿起手機拍下小鳳興奮的模樣。
刹那間拍攝下來的永恒,為曾經是一家人留下證明,此情此景隻能存在記憶裏。
看了一會兒,悄悄把相框放進紙箱裏。收拾小鳳留下來的東西,每件都能勾起他的思念,本以為孩子是礙腳石,但十年的相處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抖然間的改變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已經答應品君讓小鳳和燕萍一起生活,家裏少了個人幫忙的話,以他的工作是無法天天準時回家,而他又不想和其他人說明,對外的麵子他一定要顧及。
自從上回品君跟他說完話,就已經在腦海裏不停思忖,權宜之下就是把小鳳交給前妻,但是孩子還是他的,隻要不簽下字,他永遠是小鳳的監護人。小鳳也永遠是林家的骨肉。
默默收拾小鳳的東西,一迭被壓在故事書下的紙張,在失去隱蔽時散落下來。
一張張被圖上紅色的紙張被拾起,林煒好奇翻看,紅色顏色裏還有其他色彩,讓整張圖變得有些髒兮兮,紙張還散發出蠟筆的氣味。
蠟筆……?
小鳳還在用蠟筆畫圖,不是彩色筆嗎?
林煒在書桌上尋找蠟筆盒,最後在抽屜的最角落發現。12色的蠟筆盒裏屬紅色最短,黑色其次。
第一次發現原來小鳳還是用蠟筆作畫,這點他來說有些不可思議。
他再翻過幾張圖,漸漸的,他愈看愈覺得心驚,那些畫就像連環圖,分解著恐怖的殺人景象,一名男子殺了二個大人和二個小孩,痛下殺手的手段清晰得可怕,彷佛就像是把親身經曆毫不保留,坦承相告。
“她畫了一堆奇怪的圖,全都是紅色,而且還有可怕的殺人畫,被殺的人臉孔扭曲可怕……”
品君上回說的話再次響起,他睜大了眼快速翻過,愈看愈是觸目驚心,不敢想象那是從十歲小孩手上畫出來的圖。
難怪品君說的都是真實?
林煒跌坐在小鳳的單人床上,發現床單下有硬物,掀開來看是一把美工刀,而本來是粉嫰的床包被劃了好幾口,還畫上了張扭曲的臉,及歪歪斜斜的字。
ㄐㄧㄡˋㄇㄧㄥ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