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嶺詭秘事件04(1 / 3)

第一卷 暗詭 第四章 什麼也不說的圓通法師

04不僅不知道那個鄉民殺了人後是怎麼逃出病房的,病房中還多了一隻來曆不明的黑貓。忽然間,陳郎中心中暗暗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難道那個鄉民殺了人後,變成了一隻黑貓,然後用貓爪劃開了張禿子的胸膛,吃盡了滾落出來的血肉內髒?他不禁想到剛才那隻黑貓滾圓的肚子與嘴角邊的血跡,頓時感到一陣氣悶,嘔吐的感覺油然而生。幸好,他還沒吃早飯,所以隻是幹嘔了一聲之後,就撫著胸口平靜了下來。而這時,他看到王大爺忽然睜開了低垂的眼簾,眼中爆出一道精光。王大爺蒼白著一張臉,顫聲說道:“一定是黑貓奪魄!”“什麼是黑貓奪魄?”陳郎中詫異地問道。王大爺沉吟片刻之後,才語氣緩慢地說道:“郎中,難道你沒注意到,在我們黑貓嶺的鎮子上,從來沒有哪家哪戶喂養了黑貓?”黑貓嶺鎮裏,很多人家裏都養了貓,畢竟鄉村裏老鼠多,隻要養隻貓,起碼能讓家裏不遭受老鼠的騷擾。不過,確實沒有一家一戶有人養了黑色的貓。鎮外的森林裏倒是有不少黑貓,但那都是流浪的野貓,隻要出現在鎮裏,立刻就會被鎮上的鄉民們拿著笤帚棍棒趕出黑貓嶺。似乎整個黑貓嶺的人都很討厭黑貓,甚至可以說,有些恐懼黑貓。事實上,對於黑貓的恐懼,是從十年前開始的。那時是民國二十三年,當時黑貓嶺的鎮長還是羅清江,人稱羅大爺。羅大爺是方圓幾十裏的首富,兒子在蔣委員長的隊伍裏當團長,有槍有炮,雖然離黑貓嶺很遠,但藏龍山的土匪卻頗為忌憚,從來不敢到鎮上來滋事。羅大爺喂了隻黑貓,小名叫三三,渾身黢黑,沒有一根雜毛,隻有一雙眼睛血一般紅。羅大爺很是喜歡這隻叫三三的黑貓,走到哪裏都抱著。三三很聰明,在羅大爺的調教之下,還學會了很多隻有狗才能學會的事,比如羅大爺叫一聲趴下,它就會立刻趴下。而平日,三三也在鎮裏和其他貓一起嬉戲,不過說來也怪,三三隻和渾身黢黑的黑貓一起玩,其他顏色的貓,它根本理都不理。那時候,縣城的郵差老頭每個月都會騎著自行車沿著官道來到黑貓嶺鎮,給羅大爺郵來他兒子寄的書信。而羅大爺調教三三學會最得意的一個本事,就是在縣城郵差老頭到來的那一天,他隻要吹一聲口哨,三三就會飛奔到鎮口,等著郵差。郵差老頭看到三三後,知道這是羅大爺的心愛之物,就會彎下腰,把羅大爺兒子的信擱在三三的嘴邊。三三馬上就喵嗚大叫一聲,然後叼著信跑回鎮公所。那一年農曆十月,也是初冬的季節,到了郵差老頭送信的那天,三三又等在了鎮口。午時的時候,三三叼著信回到了鎮公所。羅大爺從三三嘴縫裏取出了貓牙叼著的信件,然後攤開了手,三三猛一蹬地,如往常一般躍進了羅大爺的懷裏。羅大爺撕開了信封,看了一眼信紙上的內容,頓時身體劇烈地抽搐了起來,頭暈眼花,差點一頭摔在了地上。信裏的內容是,他的兒子羅團長在前線以身殉國了,一顆炮彈落在團部裏,他的大半個腦袋都被彈片削了下來,白花花的腦漿流了一地。羅大爺隻感天旋地轉,三三還在他的懷裏撒嬌般喵嗚叫著,羅大爺突然大聲叫道:“該死的三三,都是你帶來的壞消息!”他抓著三三後頸上的皮毛,高高舉了起來,然後用盡全身氣力,將三三擲在了地上。“砰”的一聲,三三落在鎮公所那用三合土打成的堅硬地麵上,腦袋先著地的,頓時頭上裂了個大口,血和腦漿同時迸了出來,當場就喪了命。而這時,大概是三三屍首的血腥氣息彌漫了出去,羅大爺隻聽到鎮公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貓叫,一群黑貓不知從哪裏突然竄進了鎮公所中,向羅大爺撲了過來。無數隻貓爪抓向了羅大爺的臉,不一會兒,羅大爺的臉就被抓出了一道道傷痕,鮮血直流。他想掙紮,可竄進鎮公所裏的黑貓卻越來越多,它們圍住了倒在地上的羅大爺,用爪抓、用牙咬。鎮公所外的保安團團丁聽到了羅大爺的慘叫,提著盒子槍衝進鎮公所,看到滿屋的黑貓,還有倒在地上鮮血直流的羅大爺,趕緊朝著天花板放了一槍。黑貓聽到槍響後,受到了驚嚇,頓時一哄而散。這時候,這個團丁看到了血泊中的羅大爺,他頓時忍不住彎下腰大口大口嘔吐了起來。此時的羅大爺,已經變成了一具森森的白骨,上麵還存留著一絲絲血肉和襤褸的布條。他身上幾乎所有的血肉和內髒都被這群黑貓噬咬掉了。羅大爺被黑貓吃掉的消息,就像長了腳一樣,馬上傳遍了整個黑貓嶺。鎮上的居民恐懼了起來,他們發現長街上果然出現了無數隻渾身黢黑的貓,眼裏全泛著赤紅,神情詭異地在青石板上飛快跑過。而羅大爺兒子的死訊,則以更快的速度傳到了更遠的地方。那天夜裏,藏龍山裏的土匪殺到了黑貓嶺,洗劫了整個鎮子。除了戒備森嚴的李家大宅之外,其他所有人家全都被搶光了所有值錢的家當。鎮口的歪脖子榕樹上,倒掛著羅大爺的白骨。後來,黑貓嶺鎮上的鄉民們都說,要是羅團長的死訊是郵差老頭親自送到羅大爺手裏,那個慈眉善目的老頭一定會開導開導羅大爺,勸他節哀順變。那樣的話,羅大爺就不會把心中的怨氣發泄在黑貓三三的頭上。如果黑貓三三不死,它的那些黑貓朋友就不會衝進鎮公所裏為它報仇,咬死羅大爺。要是羅大爺不死,憑他的威望,還能在土匪進犯的時候組織起鎮裏的保安團,與土匪一決生死。如今鎮子遭了災,說來說去,都是黑貓三三的錯。從此之後,鎮裏的鄉民們開始痛恨起所有黑貓。喂養了黑貓的人家,將自家的黑貓扔進了鎮外的水井裏。而那些在長街上遊蕩的黑貓,則被鄉民們用火銃斧頭追趕著,逃入了鎮外的森林裏。原以為那些逃入森林的黑貓自生自滅,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殆盡。沒想到森林裏的黑貓卻越來越多,它們互相交配,繁衍生息,很快就成了森林新的主人。鄉民們也曾帶著武器進入森林,剿殺那些黑貓,可不管怎麼剿殺,還是無法減少黑貓的數量。人與黑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偶爾要是有落單的鄉民進了森林,就會遭到黑貓的攻擊,變成一具隻粘連了一點皮肉的白骨。有人說,森林裏的黑貓已經成了精。還有人說,那些黑貓甚至可以幻化為人形,殺人吃人隻是為了奪取人的魂魄,以便它們修煉成妖。就是在鄉民們與黑貓爭鬥得最為激烈的時候,王大爺回到了黑貓嶺。那時,藏龍山的土匪還常常進犯群龍無首的黑貓嶺,每次都可以滿載而歸。王大爺回來的路上,遭遇了土匪,雖然殺了不少匪徒,但他的妻子卻死在了土匪的手裏,這讓他無比悲痛。王大爺是混過袍哥的人,手裏又有些銀元。他讓鄉民們暫時放下對黑貓的仇恨,買來了三八大蓋和盒子槍,重新組織了黑貓嶺的保安團,在鎮口建起了瞭望塔與碉樓。自從王大爺回了黑貓嶺後,土匪連續攻打了好幾次,都被王大爺打得個落花流水,铩羽而歸。鄉民們見著了王大爺的好,也就擁護他做了鎮長,一做就是十年。這十年裏,王大爺讓土匪不再敢接近黑貓嶺,讓鄉民們好好種地,休養生息,還建立了逢五趕集的製度。鄉民們的日子漸漸變得好了起來,也就淡漠了與黑貓的仇恨。現在森林的黑貓已經不再主動攻擊進了林子裏的鄉民,即使有人落了單,也能安全穿越森林。偶爾還會有幾隻膽大的黑貓靠近了鎮子,王大爺也不讓鄉民們拿火銃殺貓,隻是讓人點上一掛鞭炮,驅趕走了就行。自從前一天在野狗溝旁的小樹林看到吞噬無名男屍血肉的黑貓後,王大爺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猜會不會是凶惡的奪魄黑貓又回來了?但當時他還不能肯定,可現在看到張禿子離奇死亡後的情形,卻不能不讓他做出了最終的判斷。要知道張禿子是在一間從裏麵鎖上的密室裏被殺的,原來那個照看張禿子的鄉民莫名其妙不見了,病房裏卻多了一隻黑貓,黑貓又啃噬了張禿子的血肉。這不用奪魄黑貓來解釋,又能用什麼來解釋?就在他黯然神傷的時候,忽然聽到西醫診所外傳來了團丁的叫聲:“王大爺!王大爺!您在哪裏?”聽聲音,正是他派到省城去請神探趙麻子的那個親信。王大爺頓時臉上露出了如同獲救般的神情。隻要趙麻子來了,再大的麻煩也能解決!01趙麻子的模樣,就和他的名字一樣,臉上坑坑窪窪。不過呢,那些坑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麻子,而是無數連在一起的膿皰,黑紅混雜,很是可怖,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他的眼神倒很是銳利,一眼掃過來,就仿佛可以看透人的五髒六腑,心中有鬼的人當即就會雙腿發軟,四肢打顫。而在他的手上,則戴著一雙白色的手套。陳郎中讀過洋學堂,也看過時興的程小青霍桑探案小說,明白偵探帶手套的目的,就是為了不破壞犯罪現場的指印。他不禁心想,趙麻子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神探,即使在辦案之餘,也敬業地戴著手套。趙麻子一見到從鎮公所旁西醫診所走出來的王大爺和陳郎中後,就朝王大爺抱了抱拳,摸出那枚戒指,問:“您就是王鎮長吧?來的路上我已經聽說了這裏有具死狀怪異的屍體,還請王鎮長帶我去義莊看上一看。”王大爺接過了戒指,套在手上,趕緊回禮道:“先別忙去義莊,剛才這裏又發生了一起離奇的密室命案。”當他戴上戒指的時候,陳郎中注意到,王大爺的另外一隻手指上,還戴著一粒綠玉戒指,指環已經深深陷入了他的骨節中,想必已經戴了很長的年頭。“密室命案?”聽到王大爺的話後,趙麻子臉上乍一變色,但隨即恢複了常態,說道,“命案現場在哪裏?快帶我去看看!”進了西醫診所的病房裏,細細聽陳郎中敘述完整個情況,又聽王大爺講完黑貓奪魄的傳說後,趙麻子蹲在了地上,仔細檢查起地上這具隻剩一層皮包裹著的白骨。他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拈起了那層還保持著濕潤的人皮,捏了捏,又將手指放在鼻翼前嗅了嗅,緊蹙起了眉頭。接著,趙麻子檢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房門,仔細看著那把從裏麵關上的門鎖,又站起身扳了扳窗戶上的鐵柵條。柵條很堅固,底部全是完整的鐵鏽,沒有任何被取下後重新安裝的痕跡。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趙麻子又仰起頭,望著屋頂的房梁,足足看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垂下了頭,重新打量著張禿子的屍體。最後,他費力地移開了地板上張禿子的屍體,凝神注視著地上的血泊。良久,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詭秘的微笑,浮現出了然於心的神色。一看到趙麻子的微笑,王大爺立刻問:“趙神探,您看出了什麼蹊蹺?”趙麻子麵有神色地說道:“你們之所以會認為這起命案的黑貓奪魄,就是因為這間屋的房門是從裏麵緊鎖的,鐵柵條也沒人可以鑽出去。那個照看張禿子的鄉民離奇失蹤了,屋裏卻莫名其妙多了一隻黑貓,所以你們就覺得黑貓應該是那個鄉民幻化的。或者說,鄉民是黑貓幻化的。而這所有的論斷,都是基於惟一的線索——這間發生命案的病房,是一間密室。”“對!密室!”王大爺和陳郎中同時大聲叫道。趙麻子沉聲說道:“在偵探的眼光中,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拋卻幽魂殺人的論調。在我所偵獲的無數起案件中,每一樁都是人為的,從未遇到過什麼鬼怪作祟的怪事。即使有些案子看上去像是鬼魂幹的,但經過嚴密的邏輯演繹以及細致調查後,最終都能確定是有惡人偽裝成了鬼魂。所以,當我聽說黑貓奪魄的傳說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在辦案的過程中,絕對不要受到黑貓傳說的影響,首先考慮這起案件是人幹的!”“那麼,又怎麼解釋密室呢?”趙麻子望了一眼提問的陳郎中後,說:“密室,其實並不是真正存在的。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密室殺人案,所謂的密室都是偽裝出來的。如果找不到偽裝的破綻,那隻能說是我的功夫不到家。”他走到了門板前,指著門鎖,說:“門鎖沒有設置機關的痕跡,窗戶的鐵柵條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這就說明了,殺害張禿子的凶手,不是從這兩個地方逃走的。”他又抬著頭,望了望房梁,說,“房梁很高,屋裏也沒有足夠高可以踩踏攀援的家具。另外,房梁的木柱上全是灰塵,沒有繩索捆綁的痕跡,所以現在也可以排除凶手是從屋頂離開的可能性。”“那凶手是從哪裏逃出去的?”陳郎中迫切地問道。“房門、窗戶、屋頂都被排除了,那隻有一個可能性——凶手是從地下逃走的!”趙麻子指著地上張禿子屍體旁的血泊,說:“你們發現了嗎?這些血正在減少,因為它們在流動,流入了地下。這屋子的地板是三合土打的,很堅硬,按道理說血液不應該流入地下。這就說明了,地板下很有可能存在一個地道。不管工匠的手藝再是巧奪天工,隻要有地道,都會存在縫隙的。血液就是順著地道的縫隙,流入了地下!”聽完趙麻子的話後,王大爺趕緊一聲大喝:“來人啊!拿鐵鍬和鏟子來,那病房的地板全掀了!”02正如趙麻子所分析的那樣,幾個團丁挖開了病房地麵的三合土後,果然發現了一處地道。地道上方,有人用一塊木板塗成了三合土的顏色,惟妙惟肖,幾乎可以亂真。如果不是神探趙麻子的推理,眾人根本無法在病房紙上用肉眼發現這個地道的入口。而在地道的入口下,橫陳著一具白骨,白骨之外,覆蓋著一層鬆弛的人皮。從這具白骨上披覆著的衣衫顏色來看,正是那個陳郎中請來照看張禿子的鄉民。這倒也說明了,張禿子並不是死在了邪惡的黑貓手中,隻是有人借用這個恐怖的鄉野傳說,偽裝了密室殺人的現場。凶手定然是趁著昨天夜裏,帶著一隻象征著恐怖的黑貓,從地道潛入了病房,然後用極其邪惡的手法殺死了張禿子和那個照看他的鄉民。之後,凶手將變作白骨與人皮的鄉民拖入了地道,再將黑貓留在了病房裏,關好了地道的入口。一切看上去,就像是那個鄉民在密室裏殺死了張禿子,然後幻化成黑貓的真身,一如黑貓奪魄的傳說。王大爺不由得高聲讚道:“神探果然名不虛傳,隻是靠眼觀八方,便堪破了凶手的伎倆,真是高人啊!”不過,趙麻子卻並沒有露出得意的神色,反而轉過滿是膿皰的臉來,朝著王大爺望了一眼,眼中爆出兩道寒芒。王大爺頓時一個哆嗦,隻覺得渾身透體冰涼。他發現,自己竟陷入了一張看不見的黑網,處境相當的微妙。凶手使用的地道,是在病房的地底發現的,而這間病房又是陳郎中租用王大爺自家宅院的一間屋改建而成。陳郎中請工人改建西醫診所,隻是封了內院的門,然後又破牆開了一扇麵朝長街的大門,並未對地麵進行任何改建。這一點,所有參與改建的鄉民都可以作證。那麼,地道是誰修的?王大爺作為房屋的主人,無疑成為了最有嫌疑的一個人。當然,王大爺是鎮長,手中又掌控著保安團,旁人即使想到了這一點,也不好徑直質問他。不過,王大爺已經注意到,除了神探趙麻子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就連陳郎中的眼色也有點不對勁了。在這個時候,為了能夠撇清嫌疑,同時證明清白,王大爺立刻大聲叫道:“我的宅子是歸來寺的圓通法師在出家前主持修建的!這條地道一定與他有關!”“圓通?”趙麻子驀地愣了愣,沉吟片刻,臉上的神情很是古怪。陳郎中注意到,王大爺也不說話了,他臉上的表情也同樣古怪。病房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每個人都不說話,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又像塞滿了火藥,隻要一說話就會爆炸。良久,趙麻子才抬起了手腕,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指指著地道的入口,沉聲說道:“我們先下地道去,看看這條地道究竟通向哪裏?”他竟已不再追問有關圓通法師的事。點了一隻火折子,趙麻子第一個跳進了地道中,將那具鄉民的骨架踢到一邊,清理出了甬道。隨後,陳郎中也跳了下來,王大爺跟在了最後。趙麻子舉著火折子沿著黑暗逼仄的甬道緩慢前移著腳步,搖晃的火苗映射在他那張坑坑窪窪的臉上,顯得甚是猙獰可怖,一如傳說中的妖魔鬼怪。甬道並不長,隻行進了片刻,三個人便已找到了出口。出口又是一塊向上可以翻轉的木板,推開之後,頓時見著了朗朗晴天。鑽出甬道,陳郎中才發現,這裏原來是王家宅子的庭院,出口恰在一片梅花林的一端。盡管還是初冬,但梅樹已經綻出了朵朵黃花,清香撲鼻。在回過頭來看地上這塊地上的木板,被塗成了泥土的顏色,甚至還有鬆軟的突起,與梅花林裏的土壤別無二般。由此可知,不管修建地道的人是不是圓通法師,這個人的手藝都稱得上巧奪天工,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不過,神探趙麻子與王大爺就像是約好了一般,仍然隻字不提圓通的名字,反而張望起四周,看附近有無可疑人等出沒。陳郎中不禁暗笑,現在在這梅花林裏張望一番,又能有什麼用?張禿子是在昨天夜裏被殺的,凶手從地道逃到王家宅子裏,難道還會一直留在這裏等著被抓?說來也巧,陳郎中正在暗自尋思的時候,三個人突然同時聽到梅花林的另一端傳來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因為隔著密匝匝的梅樹,聲音聽得不是很真切,但也能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正在小聲說這話。趙麻子使了個眼色,然後踮起了腳掌,輕輕向說話聲傳來的地方慢慢走了過去,所經之處,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陳郎中和王大爺也有樣學樣,跟在了趙麻子身後,靠近了梅花林的另一端。說話的聲音逐漸清晰,當陳郎中分辨出究竟是哪兩個人在說話的時候,他頓時感覺到心中隱隱作疼。說話的人,正是他暗中思慕的王家小姐王嬌嬌,而另外一個則是剛回到黑貓嶺的李莫展!隻聽到李莫展畢恭畢敬地向王嬌嬌問道:“不知王家小姐這麼早把我叫到梅花林來,是為了什麼事?”王嬌嬌發出一聲嬌笑,反問:“難道找你出來,就一定得有什麼事才行?”顯然李莫展有些局促,此刻竟答不上一句話來。這時,王嬌嬌才說道:“聽說李家少爺不僅有著一手好槍法,而且還能武能文,讀過城裏的洋學堂。”“嗬嗬,王小姐過獎了。”李莫展謙虛道。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李莫展謙虛回答的聲音,陳郎中就覺得心裏堵著慌。王嬌嬌又說道:“我們閉塞地方的小女子,從來沒見過大市麵,聽說城裏流行時代曲,我在鄉下還從來沒聽過呢。不知道李少爺能不能為我唱首時代曲來聽聽?”“這個……”李莫展有些說不出話來了。而就在這時,王大爺突然從梅花叢中走了出來,大聲叫道:“莫展啊,你就給小女嬌嬌唱首歌來聽聽吧。”王大爺抱著的是另一門心思,如果能將王嬌嬌和李莫展撮合在一起,黑貓嶺鎮上的兩家大戶就算的聯姻成了一家,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雖然西醫診所的陳郎中還對李莫展的身份有所懷疑,但張禿子已經死了,一切懷疑都沒有確實憑據,隻是空穴來風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王嬌嬌看到父親從梅花林中走了出來,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梅花林裏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剛才自己與李家少爺的話有沒有被聽到,所以頓時羞紅了臉,扭扭捏捏不敢再多說一句話。隨後,她又看到緊跟父親走出梅花林的陳郎中,不禁感覺到了一絲尷尬。她知道過去父親常想著撮合自己與這位陳醫師,但陳醫師似乎並不領情,但多多少少也讓她心裏有了一點別樣的情愫。而當王嬌嬌看到梅花林還走出一個滿臉膿皰的陌生醜八怪時,情不自禁尖叫了一聲,嚇得花容失色,差點暈倒在了地上。03李莫展讀過洋學堂,畢竟見多識廣沉得住氣。經由王大爺之口,他得知了趙麻子的身份後,不由肅然起敬。盡管他還不知道張禿子死在陳郎中西醫診所病房的消息,但他還是明白能引動趙麻子現身黑貓嶺鎮,定然有著天大的案子。李莫展向眾人抱了抱拳後,朗聲說道:“既然王鎮長都說了這話,那我就獻醜了。”話音落下,他深吸一口氣之後,開始唱起了一首動聽的情歌。“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這是詩人徐誌摩的一首《偶然》,歌詞纏綿悱惻到了極點,李莫展低沉的嗓音也充滿了憂傷。蕩氣回腸的歌聲中,王嬌嬌竟聽得有些醉了,眼眶中也不由自主盈出了一汪淚水。而陳郎中則有些自慚形穢,埋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曲終了,幾位聽眾都有些癡了,李莫展輕聲道了聲謝後,才將幾人拉回到了開滿了黃花的梅花林裏。王大爺連聲讚道:“莫展的歌喉實在是出人意料地好啊!”李莫展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得色,反倒幽聲歎了口氣。“莫展為何歎氣?”王大爺趕緊問道。李莫展答道:“我剛回到黑貓嶺鎮,父親屍骨未寒,家中三十餘口人盡數罹難,正應該是我悲慟欲絕的時候,我卻在花前月下唱著不著調的靡靡之音,真是罪過啊!”聽了這話,王大爺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莫展又說道:“如果我是一個孝順的兒子,本應該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全家人的屍骸,殮裝入土,而我卻尋思著先給自己蓋一座碉樓。我簡直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一邊說著,他竟一邊狠狠抽了自己幾個耳光。聲響很是清脆,想必他根本就沒有留力。王大爺趕緊說:“莫展,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節哀順變吧。”李莫展兩頰已然紅腫,他又抱了抱拳,說:“王鎮長,我剛才失態了,真是抱歉。但這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房子可以不忙著蓋,但法事卻一點也不能耽誤。我想請王鎮長幫忙,今天就把藏龍山歸來寺的圓通法師請來,為我慘死的全家老小做最次最隆重的法事。”王大爺握住了李莫展的雙手,說:“好的,我馬上就派家丁趕到藏龍山延請圓通法師,你就放心吧。”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甚是誠懇,但站在一旁的陳郎中卻發現王大爺的眼神很是閃爍,心中似乎藏著什麼難以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