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2 / 3)

“不說了麽?孟隊也在。”駱秭還在笑,捧著臉看我。

我突然想到一個事兒,驚得把盆都摔了:“不會是,不會是——”

“是甚麽?”駱秭幫我撿了放好。

我勉強鎮定心神:“你就說,是不是,是不是…春杏兒姐要嫁——”

駱秭嘿嘿一笑:“那可不?不然孟隊巴巴兒的叫你為甚麽?”

我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難怪這段時間孟華哥老去冀中,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回來又都是疲倦不堪,懶洋洋的無精打采。感情是這事兒鬧的…我其實早該曉得這個結果,隻它當真來臨時,仍舊不知所措罷了。

駱秭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別光顧著高興啊,還不快點兒?從這兒到冀中就得大半天兒呢!”

我不曉得駱秭哪隻眼睛瞅見我是高興了,我偏過頭去:“真是,孟華哥叫你來的…”

“不然呢?”駱秭一擺手,“我這警衛員兒敢不跟著隊長跑?”

我哈哈笑了兩聲,轉身進屋啪的一關門就撲在床上,我一定是沒睡醒,這會兒還夢著呢。

駱秭在外麵拚命拍門:“誒?榮哥兒,榮哥兒!”

我翻個身:“我還夢著呢,你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駱秭把門拍的震天響:“你糊塗啦?快起來,快起來啊!”就又用腳踢開門進來鬧我,“你不去,我怎麽和孟隊交差啊?”

我被他拉著翻身坐起來,嘴角忍不住的抽。是的,孟華哥…總是要交代的。我深吸口氣:“…來了。”

來就來吧,橫豎躲不過。我空著手就跟駱秭出了門,坐在老鄉的車上,一路搖搖晃晃往馬家莊走。

從天明走到正午,周圍的景致一一清晰。霞光裏清爽的綠色此刻全都染上了火辣辣的太陽光,蒸騰出些微幻覺來。我有些頭暈腦漲,心裏一陣一陣犯惡心。強咽了口口水,木著臉坐在一邊。

駱秭一路唱著歌,低低的哼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小白菜呀,地裏黃呀——三兩歲呀,沒了娘呀…”我不由看他一眼,他卻歪頭看著一邊的地,手上揪著一根不知甚麽時候扯的狗尾巴草,“…跟著爹爹,還好過呀。隻怕爹爹,娶後娘呀…”

後娘?統共我親娘是想不起來了,記憶中唯有二嬸三姑,隻我竟也沒有進過一天的孝。想著不免低了頭。卻又憶起駱秭與我說過,他是拐子賣了來的,隻怕更是吃苦。他搖著手上那棵草:“…娶了後娘,三年半呀。生個弟弟,比我強呀…弟弟吃麵,我喝湯呀。端起碗來,淚汪汪呀…”

聽著他聲兒小了,我看他一眼,倒怕他哭。駱秭卻把頭一偏,靠近我懷裏輕輕道:“親娘呀,親娘呀。親娘想我,誰知道呀。我思親娘,在夢中呀。親娘呀,親娘呀。桃花開花,杏花落呀。想起親娘,一陣風呀…親娘呀,親娘呀…”

我不知怎麽,拍著他的手就抖了,眼淚不知怎麽就打著轉兒的掉下來。駱秭唬了一跳:“榮哥兒,你這是怎麽了?”

我忙的擦了,擠出笑來:“沒,沙子。”

駱秭一臉別扭著急:“榮哥兒,我,我就隨便哼哼,你…我真沒想著要招你哭…”

“誰說我哭了?”我胡亂抹了一把臉就笑。“沒想到你小子唱得不錯啊,還有麽?再來一個!”

駱秭抓著頭尷尬的直笑,趕車的老鄉也笑著搭腔了,一甩鞭子拉長了聲兒:“哎——趙州橋來甚麽人修?玉石欄杆甚麽人留?哎,甚麽人騎驢橋上走?甚麽人推車壓了一趟溝?”

駱秭嘻嘻笑著接上去:“趙州橋來魯班爺爺修,玉石欄杆聖人留。哎,張果老騎驢橋上走,柴王爺推車壓了一趟溝。”

就又重複三遍,我起初聽得興味昂然,漸漸卻又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