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那個人看我的眼神我就發毛,分明是想把人扒皮拆骨的感覺。”紅線揮了一下手,好像要用力將那種感覺驅出體外,“瘋子往往都有種偏執,因此會有一定規律可尋。從骨骼的大小和她右腿骨上推測出的時間來看,這是他的第四任太太。忘言,我有一個猜想,麥金蒂第一個妻子的屍骨也許就在第二大街,第二個妻子在第十五大街,而第三個妻子的屍骨就在一街之隔的第十四大街。”
“姐,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e,字母中的第五個,這是第五大街,忘言,骨骼這個詞怎麼拚?”
“b—o—n—e”忘言歎了口氣,“我明白了,怪不得警方當年沒有發現他的可疑行蹤,他們隻是注意麥金蒂有沒有到遠處棄屍的可能,但是卻忘記了腳下的世界,麥金蒂的店鋪離這幾條大街不遠,夜深人靜找一個僻靜的下水井蓋一鑽,省時又省力。”他看著下水道似乎沒有盡頭的遠方,那裏所有的一切現在都籠罩在黑暗裏,“可是紐約的下水道就如迷宮一般,而每一條街都是那麼長,上麵有不同的建築,我們就算知道屍骨藏在哪一條街,但是也未必可以找到屍骨的所在地,我們不會總是有今天這樣的好運氣!”
“可是如果能夠大致確定地點就容易的多,忘言,你能猜到我們頭上是什麼地方嗎?”紅線指指頭上,“你仔細聽聽。”
“好像隱隱能聽到歌聲——這是聖歌!上麵是教堂!”
“對,上麵是第五大街上那座全紐約最大、最華麗的教堂——?聖派翠克大教堂。從那個人對於死亡藝術的追求和對於Kutna Hora人骨教堂的向往來看,你說他可能將那些屍骨藏在哪裏?”
“不錯,是很有可能,第二大街、第十五大街、第十四大街,這幾條街上都有或大或小的教堂。我的上帝,難道說那些屍骨就藏在這些教堂的某一處,而且都失去了她們的頭顱,雙手抱胸在做無言的祈禱?”
“是,她們在祈禱世人能看到這隱藏在神的光環下的罪惡!”
紅線與忘言兩人對望一眼,歎息一聲,一切卻在不言之間。
“姐姐,我想往前再看一看,二街的水道應該離這裏不遠。我記得那裏的骷髏酒吧的旁邊就有小教堂,也許那裏很可能就會發現另一具屍骨。”忘言突然開口。
“好的,我從這裏往回走去報警,忘言,有些事情還是讓警察處理,我們在一邊觀望就好。”
“姐,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很快,忘言的腳步聲在水道中消失了。
水道中靜的似乎隻能聽見紅線自己的呼吸聲,片刻之後,她靜靜的轉過頭來,對著水道的拐角溫文的開了口。
“麥金蒂先生,跟蹤累不累?”
“被你發現了?果然不是普通的丫頭,聽你們剛才的對話就知道。但是很可惜,我也不是普通的人呐!”麥金蒂從陰暗裏現出了身,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槍,“我店裏偶爾出售人骨這件事,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包括我的買主。而我的人骨交易並沒有什麼黑道中介人,而是看我認不認可買主。”
“我說要為神吹奏聖歌這句話打動了你,你把我認成了你的同道中人,所以才會用真正的人骨為我做出了骨笛!”
“竟然是你訂購的骨笛?剛剛你在店裏表明知道我這裏出售真正的人骨製品的事,我就判斷你隻可能是兩種人,一種是我曾經的買家而另一種就是故意試探的警察。所以我跟蹤了你,到了現在我終於做出了判斷,你不是警察更不是我的同道中人,你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偵探喜歡挖掘別人隱私的蠢女人!和那些掛在牆上的女人都是一樣的!
“和你在一起的那孩子的骨骼也不錯,剛剛看你們在一起我還真覺得有些麻煩,所以不得不找了幫手!你放心,有人會在那邊迎到他,把他送到這裏。而他很快就會和你在一起,然後永不分離。這個殘酷的故事告訴我們,偵探遊戲不是誰都可以玩的,尤其是小孩子。”
“你娶來妻子,就是為了這樣對她嗎?”紅線對麥金蒂的話不可置否,指指壁頂的屍骨。
“這個世上連枕邊人都能背叛你,還有值得信任的嗎?”
“有外遇的是你第一任妻子,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會背叛你!”
“藍胡子出門前拿了一大把鑰匙交待妻子,特別交代其中的一把小鑰匙不可以打開走廊盡頭的小房間。丈夫走後,妻子用鑰匙打開了所有房間的門,看得她眼花繚亂。她走到那個小房間門口,想起丈夫的囑咐,猶豫了一陣,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取出小鑰匙,打開了門。 起初,她什麼也沒看清楚,因為裏麵掛著窗子。過了一會兒她才看出地板上血跡斑斑,靠牆一字兒躺著幾個女人屍體,都是藍胡子從前的妻子……童話和現實裏,都有些自作聰明、喜歡挖掘別人隱私的蠢女人啊!不管什麼形式的背叛,精神或是肉體,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有了勇氣背叛就要有勇氣付出代價。她們有人是發現了我的秘密,而有人是……”
“是你已經謀殺上癮了是嗎?”
“那不是謀殺,請不要用這麼汙穢的詞來玷汙藝術。在歲月的麵前,人隻是微不足道的砂,死亡是最後的終點,骨是敬獻給神的最好禮品。你看,我的作品多麼美麗,向神祈禱,向神懺悔,這個女人一生最美的時刻就是此時,是我把她的美留到了永恒。而你和那位小朋友也很幸運,能為我要完成的這世間的最高藝術來添磚加瓦。”
“哈,果然……瘋子!”紅線長出了一口氣,打量了一下麥金蒂手中的槍,“西格瑪0.40in手槍,表麵簡潔美觀,握持舒適穩定,扳機為獨一無二的鉸接在一起的兩段式扳機,扳機內部設有扳機阻鐵保險。先生,你有持槍執照嗎?嗯,這真是個蠢問題,你要用它殺了我,定然是不能留下把柄的黑槍啊!”
“小姐現在還有心思為我上軍火課和法製課嗎?”
“不,我要為你上意義深遠的另一課。”紅線神秘的笑笑,“電影中的反麵角色為什麼總是不幸的被打倒,因為他們在該下手沒有下手,而是廢話太多,所以總是錯失良機!而更不幸的是,你也在犯這種低級錯誤。”
“嗯?你什麼意思?”
“童話的結局裏,藍胡子死在了妻子的兄弟的手上,‘曼哈頓的藍胡子’似乎也逃不脫這個命運。請允許我告訴閣下一件事,我的弟弟就在你身後。”紅線微笑,“他並不是到第二街,而是繞道到你身後。而且以他身手,幾個好手也不在話下。”
“而無趣的是,他雇傭的都是草包。”一個譏諷的聲音從麥金蒂身後冷冷傳來,忘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麥金蒂身後,“你覺得我可能在這樣的地方單獨留下自己的姐姐嗎?而且以我們倆人的警覺,怎麼可能不發現身後有人跟著,跟蹤這種事情你根本是三流,而打架嘛,你更是完全不夠看!”
可憐的曼哈頓藍胡子,還沒反應過來,槍就被人從前方踢掉了,而腦後襲來的一擊頓時讓他失去了意識。
“剛才的槍械課再補充一點,西格瑪0.40in手槍扳機阻鐵保險這一設計可防止手槍意外掉落地麵時待擊或走火,嗯,實踐告訴我們果真如此!”紅線正經八百地跟地上昏厥的人說上了一句。
“雖然如此,姐,正麵迎擊槍口這種事還是太危險了” 忘言又好氣又好笑的拉走了紅線,“我們快離開這裏,我已經報警了。曼哈頓藍胡子,在自己的老婆的屍骨前,還非法持槍,有了這些警方很快就會撬開他的口然後找到其他遺骨。”
“姐,我們現在去哪裏?回家嗎?”看著身邊向第五街呼嘯而去的警車忘言問紅線。
“趁警察還沒到,去一趟Kutna Hora。”
“去那裏做什麼?”
“去還一件東西。還有,我懷疑……”紅線蹙了蹙眉,“忘言,你說兔耳花的葉子為什麼會發黃?”
“兔耳花以前大多是野生的,現在才栽培在溫室裏。或許是因為這樣,美麗的它生命力稍嫌脆弱。缺少光照,土質的原因都會讓它的葉子發黃衰敗。麥金蒂的店裏缺少陽光,它葉子發黃是必然的。啊,姐你該不是在懷疑……不可能不可能,那些女子的頭顱是不可能藏在花盆的泥土中的,第一放不下,第二如果藏在那裏,警察抽查時早就把麥金蒂逮到了!”
“我懷疑那盆花是因為它與店內的創意格格不入。櫃台上的骨念珠、骷髏鼓、頭骨燭台、腿骨十字架,都是東西方宗教上用到的東西,簡單來說都是奉獻給神的,麥金蒂將它們擺放在一起並不奇怪,奇怪就在於它們中間為什麼會擺上一盆花。
“是啊,很難想象麥金蒂這樣一個人也會喜愛兔耳花這種可愛又生機勃勃的花朵。”
“所以我在懷疑……”紅線點了點忘言的額頭,“忘言,記得小時給你講過的故事嗎?中國古代一個名叫包拯的清官的斷案故事。”
“我記得,那個狸貓換太子的主審官員嘛!他在中國人心中,已經上升到了神的存在。”
“《烏盆記》!”
“嗯?”
“那個故事裏,被害人被燒成了骨灰,做成了一隻烏陶盆。”
“你的意思是說,麥金蒂把妻子的頭顱粉碎成骨粉,燒成了花盆。啊,人的身體是微堿性的,而兔耳花是喜歡酸性,會不會是這一點也讓它的葉片發黃呢?可是骨粉……”
“我說,跑題了!就不要念你的養花經了!”紅線覺得自己腦上青筋直跳,“16歲的孩子,61歲的愛好!”
“切,總比某些人辣手摧花好!”
……
紅線將骨笛放到了櫃台上,輕輕歎息了一聲。
“塵歸塵,土歸土,很快你們就可以安心長眠。”
“如果有神,是不會喜愛用頭骨花盆供上的鮮花的,那是死亡的微笑啊!”忘言看了一眼那盆兔耳花。
“當然沒有神,否則他怎能對放任如此罪惡十年之久。”
紐約、曼哈頓,我與你,經曆過這一切一切,我們都知道一件事。
這世間,神,從未來過。
“你沒把這骨笛上麵店主先生的指紋除掉吧?”
“當然沒有,發現這笛子不對勁的時候我就再也沒動它了。姐,你把這支骨笛還回了Kutna Hora,警方是高興了,可是我們的任務怎麼辦?”
“姐姐是盜賊啊!無法考慮狸貓換太子當然也可以試試空手套白狼。”紅線微笑,“也許我也考慮考慮預告函之類這種拉風的事情,好讓伍德探長的頭發再凋零一大片。”
“姐,你不是希望低調低調再低調嗎?”身邊這喜愛裝深沉的孩子立刻綻開天真的笑容,眼睛彎彎,聲音變的俏皮,一副可愛的童稚的樣子。
“是、是,低調!低調!趕快鎖好店門走吧!否則一會兒就和伍德探長麵對麵,那才是真正的麻煩,故人相見可不一定都是感動啊!”
“切,姐,你覺得人家還能記得你嗎?自作多情!”
……
某些人的皮真的是很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