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皇後
朱壽這樣說,卻是遲遲沒有付諸行動,倒是帶我偷偷出去玩了幾次,或進名刹古寺,燒香許願,舍香油,落款都寫“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太師、後軍都督府鎮國公朱壽,同夫人劉氏”。
——果然封了太師。
……呃,沒事頭銜掛這麼多做什麼?不怕寫得手抽筋麼?
轉眼冬去春來,柳樹抽了枝,嫩嫩的新綠色,湖水解了凍,藍得跟天一樣,又開了滿城的花,讓我生出踏青的心思,可是朱壽最近實在忙得厲害,比出關之前還忙,我也逮不著機會跟他說,就隻好坐在窗子前麵看著美景如畫生悶氣。
“娘娘,娘娘,”忽然有個小丫頭慌裏慌張地跑了過來,稟報說:“娘娘不好了,宮裏來人了。”
宮裏來人有什麼不好呀,我歪頭不解地看住這個平時挺伶俐的小丫頭,一愣神的功夫,果然就進來一堆的丫頭和婆子,還有麵白無須的男人——好了現在我知道他們是太監了——穀大用也在,哭喪著麵孔,低垂著頭。但是他們還都很客氣,向我行禮,說:“劉娘娘,皇後有請。”
去見皇後?挺美的事兒呀,幹嘛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我心中納悶:怎麼他們看我也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啊。
這應該我頭一次在大白天裏以人的身份來逛皇宮,應該說,這地兒還挺大的,一水兒金磚鋪地,雕梁畫棟,珍珠繡簾,風一吹,就叮叮當當地響,挺好聽的,不知不覺就到了,大殿之中富麗堂皇,春天的陽光透過綠色的葉子照進來,照見金座上端坐的一個年輕的女子,穿了很繁複的衣裳,精致得讓人眼花繚亂的釵子墜子,繃著一張小臉,一點笑意都沒有地看住我。
邊上有個穿得花裏胡哨的中年婦人,上前一步,問道:“你就是劉良女?”
“嗯,我就是。”我目不轉定地看著座上年輕女子:“你可以叫我阿夏——你是皇後娘娘?”
“大膽!”花裏胡哨的中年婦人又上前一步:“有這麼跟娘娘說話的嗎?見了娘娘也不行禮!”
——在豹房時候我最大,隻有別人給我行禮的,還沒有我給別人行禮的,朱壽大概也是圖省事,就一直沒找人來教我行禮,所以這……真是個傷腦筋的問題啊。
好在皇後終於發了聲,說道:“果然民間女子,不知禮法為何物。”並沒有強求我行禮的意思,我心頭微喜,想道:這個皇後還挺好說話的。
一念未了,卻又聽她續道:“之前也就算了,之後,可得找人好好教教,別的不說,自打你進了宮,就沒見你來請過安呢,你不來給哀家請安,難道是仗著皇上的寵,要哀家去給你請安嗎?”
開頭還好,那話到後來是越來越嚴厲,越來越森冷,陰風陣陣,我雖然沒聽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想起我忘記給皇帝捎的那信,一陣心虛,囁嚅著道:“我……我還沒見過皇帝呢,什麼寵不寵的?”
“你你你——”皇後煞白著一張臉,忽地站起來:“你沒見過皇帝,那麼整日流連於豹房的,又是何人?”
“是朱壽啊。”我詫異地看住她:“威武大將軍鎮國公朱壽,對了,他說最近加封了太師……”
皇後緊緊盯住我,嘴唇哆嗦了老半天,也沒見哆嗦出個什麼子醜寅卯來。
倒是那個花裏胡哨的中年婦人又是一聲暴喝:“大膽!竟敢直呼皇上名諱!”邊說又上前幾步,就走到了我的麵前,揚起巴掌,就要落下——
哎喲,這一巴掌落實,我這臉上還不多幾個指印?我一激靈,好龍不吃眼前虧,哧溜一聲爬上最近的一根大柱子,一時間大殿裏悄無聲息,很靜,太靜了,靜得有些詭異,然後就聽見“撲通”、“撲通”的響聲。
我從柱子後麵伸出頭來,驚訝地看見滿殿的丫頭婆子太監,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喂喂喂,我不過就是爬個柱子,至於驚嚇成這個樣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