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一熱,突然說了一句,咦,不如晚上去圖書館複習啊。
張俊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詫的問,什麼?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逼格有些高消費不起啊,趕緊回到,沒有沒有。
張俊卻滿意地點點頭,說,可以可以,晚上吃完飯就去圖書館複習。一旁的輝倒依舊淡定,補上一句,神經病。
我不再說話,抬頭,把視線拋向很遠的天空。傍晚,黑壓壓一大片厚厚的雲層,都不知道隨風漂流到了多遠的地方。
於是期許的一場大雨,終究沒有下。
我一向不喜歡這樣陰鬱的天氣。尤其是夏天,快下雨之前,這樣的氣壓簡直把我搞得不要不要的,天空一直板著臉不願妥協,太陽也表示那就繼續僵持吧,於是一場鬧劇般的天氣就開始愈發不可收拾,折騰著地上的生靈。
倒是天際的一角破開幾束光,把周遭的雲朵都染成明亮的橘黃色,看著很舒服,夏天也就這點好了。
吃完飯回去宿舍,輝照舊站在走廊上,點了一支煙,若有所思低抽起來。我也脫去上衣。該死的,每次吃完飯爬上七樓都快斷氣了,但其實說起來學校沒有空調是我唯一不滿意的地方,這依山傍水風景獨秀,生活節奏也剛剛好。
我又不抽煙,和輝站一起看風景有些尷尬,隨口便問,複習多少了?
輝將煙吸入肺裏,緩了緩,吐出來,回到,都沒開始複。
我輕輕歎口氣,不知所措,這年頭什麼都不對,這樣的大學教育,如果說錯的不是社會,不是教育局,不是校領導,那自然就是我們學生了吧。可我們從小到大,一路磕磕碰碰,被灌輸的思想便是如此,但我其實更無語這樣的社會組成,哪裏迂腐哪裏黑暗哪裏潛規則……幾乎每個人都一清二楚,但每個人教育和傳承下去的,從來都不是某種信念,反而是一些很”實用”的生存法則,拿我父上來講,他灌輸給我三觀裏,多半帶有這樣的字句,“這就是現實,這就是這個社會的規則,社會就這個樣子,以後你出去做事就懂了……”
如果這個世界真想他所描繪的那樣,我都覺得沒有半點活下去的必要了。剛開始我總在詫異為什麼沒有那樣一群人團結起來,為這個世界應有的美好和公正來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
後來我終於意識到。
這個局限性就好像在以前封建社會裏,沒有哪個庶民敢公然大舉人人平等民主自由的口號那樣,甚至他們生來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因為他們從小就被教育成下人的姿態,那種植入骨髓的觀點,哪裏能靠幾本書或者幾句漂亮話就能讓人醒悟的。
我總愛走神,想這樣亂七八糟的事。
回過神,輝已經進去宿舍了,我估計他會先開幾盤CF,張俊也早打開DNF在奮力刷史詩,我沒有出聲,在考慮是先看書還是先洗澡,最後果然還是打開遊戲。
但其實我並不沉迷遊戲,不過吃飽飯的這個時間點,一般我都是掛著遊戲,早已習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促成的習慣,總之這個點不打會遊戲,總覺得哪裏不對,盡管是在這個節骨眼,大家都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考試。我也真沒有什麼緊張感,聽我以前高補401宿舍的舍友說,在廣工那邊掛科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我問他有多嚴重,他說,稍微玩弄會可能就要當師弟了,我遲鈍了許久,稍微比較,覺得那邊的掛科可能就和我們學校重考不過是一個概念了,可能更嚴重一些。
說起來我們學校的考試製度,是這樣的。
期末考試過不了,一般在下學期開學時會安排一場補考,一般按以往的劇本,補考會發考題範圍,說是範圍,其實和試卷上的題目幾乎是無異了。就算你慵懶些,補考不幸陣亡,你也可以絲毫不虛,補考不過在每年的十月份會有一次整合的重考,這樣的考試老師都不想為難學生的,畢竟重考過不了到時候畢業前學校還要再浪費人力物力去辦場考試,不管是對學生還是學校都沒有半點好處,所以這次老師們很可能會直接給出答案,連題目都不用給,你直接把選擇題題號背了,填空題什麼的背了就完事了,所以我上了兩年大學還真沒聽過周遭有需要畢業前重考的人,到這樣地步的人,恐怕是上天都看不慣了吧。但按照學校的思路,既然需要畢業前重考,恐怕麻煩的是浪費來回學校的時間和車費罷了,逢場作戲,不要絕人後路,我校領導還是遵循元老教誨的。
所以我實在緊張不起來。
因為補考不過還有重考,重考不過還有畢業前重考。
我嗷嗷著抱怨這些無聊的課程,學了半死為了個考試及格,拿個六十,又有什麼意義呢?
一頁一頁的翻閱教材,在草稿紙上一筆一筆的酌下,“方向錯了,再努力都是徒勞。”
我終於不堪這樣的煩悶,甩開課本,衝出宿舍,企圖窺探其中零星奧義。
一無所獲。
3.
日子活生生過成長須短呼的姿態,真是讓人尷尬。但其實也不過就二十幾頁破代碼而已,老師的重點也是圈得算是很給麵子了,老老實實背下來就行了,但我就是不甘心啊,這種隻為了不掛科而做的努力毫無意義啊。曾經和班上幾個同學抱怨過幾句,他們的態度差不多,大抵都是嘲諷我,責備我平時不認真點學,我也非常想義正嚴詞的反擊說,這樣的書本知識學了個精通照樣什麼都不會啊,隻為了績點而去學,這學期拿了滿分又如何,下學期照樣忘得一幹二淨。
但我沒有。
這樣可能我會覺得我一直在給自己找借口不學。所以這樣的爭辯也幾乎是無益的。總之,先完成這件事,才有發言權。
所以我這兩天反而不再抱怨了,複習到煩躁的時候,轉而去騎單車運動運動,整天窩宿舍裏,畢竟不是明智之舉。
我問了問輝,要不要一起騎單車,他頭也不抬,埋在桌子上玩弄手機,音樂開得挺大聲,是好聽的韓文歌。
“不了吧,我不適合做這種事。”他淡淡補充一句。
可能我覺得要再去借一單車有些難度,也不願再強求。說起來我一向也比較喜歡自己來往。我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其實我更願意說成是跋扈自恣,當然局限於自己的圈子裏,也僅對自己這樣。
出門前找襪子還真是費了不少時間。
盡管現在覺得煎熬,但想到一個星期以後的今天,了結這學期全部期末考試,也匆匆了結大二,同時也解放了,也就好受許多。
雖然是暫時的。
我也就不好再跟生活計較些什麼,按以往的經驗,跟生活過不去的人,往往最後都會向生活舉白旗,而且生活從來都不用做什麼,她隻需要放任你自生自滅,你最後才發現,原來是你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你以為你抱怨你難受你能讓生活心軟,最後你才意識到,你從來沒有為難到生活,卻實在坑苦了自己。
明白這些的我,其實也還是有煩躁的時候,但持續的時間明顯要短許多。
我和輝還有俊合狗說好考完試要去痛痛快快的喝一杯,順便懷念下剛剛過去的兩年大二生活。說起來的時候,我問俊合,騎不騎單車?
他斬釘截鐵的回到,NO。
我知趣地笑一笑,但不願氣氛有些尷尬,便調戲了他一句,“逗逼,你比較喜歡我叫你俊合狗,還是狗俊合。”
他:……
出門。
下午5點多,我抬頭看了看沒有烏雲也不見夕陽的陰沉天空,跟易大師借了鑰匙去騎單車。
本以為悶熱了兩三天,也該下場雨了,但雨還是沒來。
真是件不暢快的事。
騎單車一路直入金鍾水庫。兩旁的樹倒是很多,接近夜幕,風也挺舒適,我一路塞著耳機,時快時緩,眼鏡壞了有幾天了,我看不清很多東西,對麵漸近的人,都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除了手中握住的車把手,手機裏的歌單,前麵拐彎的路,我想,我也沒必要看到其他東西。
周圍雖然說不上崇山峻嶺,但少了斑駁陸離的東西,清一色綠色,鬱鬱蔥蔥的級別倒還是說得過去的,簡單的東西總是讓我向往,極簡主義的我上次回去家裏,隻帶了兩本書和一身衣服,書包都沒有塞滿,但這樣的感覺很好。
腦海裏突然想起那誰寫的兩句詩,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雖然我並不是一個有韻味愛詩的文人墨客,但有時候找不到歌詞來描述心情,那麼詩句簡潔明了倒也成為不錯的備選。
沒有目的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去,前路很陌生,人群也陌生,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風景,倒沒什麼不好的。
覺得累了就回。這樣的時分配上隨機循環的歌曲,不知道下個轉彎會走向哪裏,不知道下一首歌會是什麼,無需過多的預料,伴隨淡淡的期許。
生活,也大概就是這味道了吧。
看到出口,一個鍾左右的小小旅程,看到的風景還真是不錯。收獲也是有的,但我本身不是很喜歡收獲這個詞,人生來,什麼都沒有,要是一直說自己在收獲成長,倒也好像不是很合適的樣子。
覺得不錯,也想明天再來,但最近一大段時間都沒這個運動量,明天八成是四肢酸疼,倒也就沒什麼打算了。
回到宿舍都八點多了,宿舍一切照舊。
本想宇君拿期末考試的安排表,他居然沒有,沒有就算了,還很欠扁地慢慢轉過頭來,凝視我幾秒會心一笑,補了一刀,“什麼時候考哪科,對我來說有區別嗎?”
你看,學霸總是見縫插針,不放過任何被打死的機會。
張俊倒也插嘴一句,“哈哈哈哈,被秀了。其實……你也不用去要什麼安排表啊,反正,什麼時候考哪科,對我們來說有區別嗎?”
真相了。
輝旁聽著,反而笑得很開心。
唉,身為一個準學渣,我還真不想再掛科了,雖然不喜歡這些科目,但考試這次掛了還得準備下次,太麻煩了不如一次搞定。我真佩服這樣的教育製度,我還能保持點零碎的清醒和良心,認真備考四級,或者看看書充實下課餘生活,但像張俊這一類整天隻知道打機刷裝備的人,活生生把日子過成了消磨的地步,甚至一半大學將逝,張俊自己也會袒露,這樣的活著,折磨自己的首先不是麵對父母那每月一筆逐漸遞增的生活費時的罪惡感,當然也不是對不起自己寒窗十年所換來的大學。
而是感覺自己活著完全看不到前路而覺得對不起自己。
我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別人努力或頹廢的生活對我們沒有半點的影響,我們從來不以世俗的眼光去向誰誰誰對齊,我們隻是非常單純的想活出自己的味道。
但時光終究是把我們簡單粗暴的磨成和絕大多數人無異的普通人。
我倒是還好,不甘現狀企圖跳出這個循環圈,也已經確定下學期開始準備考研,會很忙,會有事做,閑適是生活不鹹不淡卻很必要的組成成分,但生活一旦被閑適充滿,人難免變得慵懶。我也想和輝和張俊說些什麼,但總覺得現在還不合適,我努力嚐試開辟新的風景,看了覺得好,我才能跟他們分享。
4.
最後一天,考英語。
我們信息工程學院今年居然成為全校第一個放假的院校,學校把15號的英語考試整整提前的四天。有人抱怨時間縮短不好複習,但班裏多數人表示非常高興,紛紛發朋友圈慶祝。我隨手翻看所謂的重點,100道課後判斷題和100道選擇題,從中各挑選10道,這當然惹來我們班一群噴子大罵英語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