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雲端148(1 / 3)

三 風雲

又一個讓我叫姐姐的,我姐姐還真多,自家那幾個就算了,天上那些嫦娥啊,織女啊,等等等等,見了我無不捏著我的臉說:“小龍,叫聲姐姐來聽聽。”活像我是他們誰養的寵物一樣,真討厭。

這秦王妃不過二十歲上下,居然要一條五百歲的小龍叫她姐姐,也不怕折壽,我嘀咕了一陣,也就叫了,誰讓她看起來這麼可親呢。

我進了秦王府,並沒有看到秦王,小李倒是來見了我一麵,他說:“這時候你在哪我都不放心,還是在我身邊好。”我看他顏色鄭重,又不肯說為什麼,也就沒有多問——到底一條龍摻和著人間的事不合情理,讓上麵知道了,隻怕又要罰我老爹。

秦王府挺大,我東逛逛西逛逛也足以自樂,秦王府有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夫人,我去問長孫姐姐,長孫姐姐說:“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何況貴為王爺。”她神色坦然,我卻很忿忿,我老爹還貴為龍王呢,還不是隻娶了我娘一個,娘死後就再沒有續娶,聽哥哥們說,娘在生時很喜歡揪爹的胡子,娘死了以後爹一直悶悶不樂,因為再沒有人揪他的胡子了。

說起來小李也是王爺,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娶三妻四妾地在家裏養著,我悶悶地想:我叫他一個都娶不成。想到這裏,我臉紅了一下:他還沒說喜歡我呢。

天上飛過去一隻烏鴉,哇哇哇地叫起來:稀奇稀奇真稀奇,這隻龍會紅臉耶!

我被惹惱了,就地撿一塊石頭打過去,那隻烏鴉又叫起來:哇哇,這隻龍打死人了。

真討厭,怪不得被人罵烏鴉嘴。

後來天就黑了,我沒看見秦王,也沒看見長孫姐姐了,小李過來陪我吃飯,不過吃得很匆忙,風卷殘雲一般把東西都送進肚裏去,起身走的時候又摸摸我的頭,說:“小三,要是事情危急了你就自己逃,我若有命在,一定會來找你。”

我見他神色,像是一去不複返的樣子,心裏一動,想:我跟上去看看,要是事情危急了,我拐了他就跑,反正我不相信有誰能傷到我龍三。

於是捏了個障眼咒就跟了去,他進了承乾殿,我往裏一看,哇,都是戎裝猛士,煞氣十足。我沒敢進去,鉤在窗戶外麵聽一聽。夜遊神飛過去,看見我這個模樣,哈地一下笑出聲來,說:“小龍這樣子還真像一隻蜥蜴。”

什麼呀,居然拿我和那種低等爬行蟲比,我恨恨剜他一眼,因心急聽牆角,就沒理他,倒是他又附在耳邊說了一句:“小龍啊,你聽聽不要緊,可別摻和進去,壞他們的事兒,要不然,隻怕你爹也保不住你。”

我朝他擺擺手表示我知道了,又傾耳聽去,心裏想:隻要小李沒事兒我跟著摻和個啥。

卻聽裏麵一人道:“我聽說古人猶疑不決方求問於天,而今殿下心意已決,又何必行卜筮之術?”然後傳來龜甲破裂之聲。

秦王道:“你說得不錯,我意已決……吉凶未卜,各位願跟我冒此奇險嗎?”他的語速並不快,但是沉穩有力,殺氣濃濃,我心中想:這會兒要是有人說不願意他一定會一劍結果了他。

滿座都應道:“願隨殿下。”我聽見小李的聲音也在其中。

然後秦王便吩咐下去,誰守王府,誰去宮中,誰封鎖城門,又誰誰誰前去太子東宮,隱約說到玄武門臨湖殿,又有人手不夠之類的話,我聽來聽去這一窩的人都像是要造反,造反沒什麼稀奇,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李家也是造了前朝的反才得來的天下,卻不知道天意如何。

這事兒該是命格星君管,我得上去問問,我心思一動就要上天,被夜遊神一把按住,說:“我的龍公主啊,你又要幹啥呢?”

我說:“我得去問問命格星君——別人就算了,小李,秦王,還有長孫姐姐這三個,我可不能讓他們死在這裏。”

夜遊神說:“放心吧,死不了,是神仙都知道,秦王是上麵特意發下來的明君,有紫微星護著,皇帝這個位置怎麼都跑不出他的手心。”

我說:“那小李和長孫姐姐呢?”

夜遊神說:“都說了李世民這小子有天子之份,這兩人的榮華富貴還跑得掉嗎?”

我晃晃腦袋:好像他說得有理,既然都死不了,那我就看看熱鬧吧——要不,先去睡一覺補足精神?

我怕錯過熱鬧,沒敢久睡,起來的時候正是半夜裏,子時方過醜時未到,一陣腳步出去,秦王府靜了很多,像是一下子空了下來,空得有點叫人難受,我往外走,剛好碰到小李,他看我一眼,沒有和我說話,自去遣兵調將,倒是他身邊那那中年人說道:“姑娘自己小心”。

我記得我在窗戶外聽過他的聲音,秦王叫他杜如晦,由他主持秦王府中事,小李作為副將助他。我應了一聲,仔細看看他,實在並不是很出奇的一個人,卻不知為什麼如此得秦王看重。

我沿著回廊走去,看到有間殿中有燈光,一時好奇便走了過去,從門縫裏往內一看,竟然是長孫姐姐,她正襟危坐,喃喃說道:“……兵危戰凶,若上天不佑,殿下不幸罹難,臣妾當為殿下殉節。”

她聲音雖然好聽,然而在此時此刻聽來,竟是鄭重凜然,讓人心中突起悲壯之意。

我在門外默默站了一會兒,終於推門進去,喊了一聲:“長孫姐姐。”她回神來看見是我,微微一笑道:“你沒睡著麼?”那笑容仍是恬靜和優雅,如我初次見她。

我坐到她身邊去,守著燈,燈花劈啪落下來,外麵夜色沉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仍是寂靜的,天卻快要白了,是極沉的深藍色,長孫姐姐說:“五更天……差不多了。”她起身去滅燭,微弱的燭她吹了幾次方滅,我不由握住她的手,想告訴她秦王定然無恙,可是天機不可泄露,我不敢說出來,隻反複道:“長孫姐姐不用擔心。”她回過來看我一眼,微微一笑道:“我不擔心,他活著,我陪他,他死了,我也陪他。”

靜了一會兒,又道:“我十三歲就嫁與他,那年他十五歲。他十六歲起就四處征戰,見麵的機會多不過分離的時間,兵危戰凶,沙場上是隨時送命的地方,他每次出征我都隨身帶匕首,他若不測,我必無幸免,這麼多年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