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晨霧未散。
沈卿卿被簷角銅鈴驚醒,伸手觸及身側冰涼的錦被,指尖在鴛鴦繡紋上停留片刻,心裏泛起一絲酸澀。
正要起身,卻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江晏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
他神色冷淡,將藥碗放在桌上:“太醫開的補藥。”
沈卿卿起身道謝,指尖觸到藥碗時,發現溫度剛好。
她低頭喝藥,餘光瞥見江晏站在窗邊,目光落在院中的那簇芙蓉花上,神色疏離。
歲首孟春,庭院中的牡丹尚在酣眠。四周殘雪未消,星星點點散落。
“待會要去給父親母親敬茶。”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你若身子不適,可以晚些去。”
沈卿卿放下藥碗:“我沒事的。”
江晏轉身看她一眼,目光在她眉間的朱砂痣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隨你。”
他取來一件披風放在床邊,卻沒有親自為她披上:“晨露重。”
沈卿卿披上披風,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心裏泛起一絲暖意,卻又很快冷卻。
她知道,這份溫柔不過是他的教養使然,但她仍為此感到悸動。
正廳裏,江家眾人已經到齊。
江尚書端坐主位,神色威嚴。
江夫人坐在下首,身邊站著她的侄女蘇婉柔。
蘇婉柔一襲淺紅色羅裙,眉目如畫,膚若凝脂,一雙杏眼顧盼生輝。
她微微低著頭,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看起來楚楚動人。
管家江福高聲唱道:“新婦敬茶。”
晨光穿透雕花窗欞,在青石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沈卿卿手中的紅木托盤上,三盞描金茶碗隨著她細微的顫抖發出清脆的磕碰聲,正要跪下。
江夫人忽然開口:“慢著。”
“聽聞沈小姐在閨中時,每月都要請三次大夫?”
她抬眼掃過沈卿卿單薄的肩膀。
“我們江家祠堂有七進院子,這每日晨昏定省的規矩,不知沈小姐的身子骨可吃得消?”
茶碗邊緣燙得沈卿卿指尖發紅,沈卿卿強忍著灼痛輕聲道:“母親放心……”
“母親?”江夫人忽然輕笑出聲,腕間的翡翠鐲子磕在黃花梨案幾上,“沈家不愧是商賈出身,這聲母親倒是喚得順口。”
她瞥向身側的蘇婉柔,“不像我們婉柔,自幼知書達理,最是恪守禮數。”
沈卿卿臉色一白,手中的茶盞微微顫抖。
蘇婉柔適時垂下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她今日特意梳了驚鴻髻,發間玉簪上的珍珠隨著動作輕晃:“姑母說笑了,婉柔怎敢與表嫂相比。”
她轉向沈卿卿時,杏眼中泛起水光。
“表嫂臉色這樣蒼白,可是昨夜沒歇好?都怪我今晨非要纏著姑母來看新婦敬茶……”
江夫人歎了口氣:“江家世代為官,最重子嗣,阿晏公務繁忙,若是娶個身子康健的,也能替他分憂。可惜……”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婉柔一眼。
蘇婉柔低下頭,臉上泛起紅暈:“姑母說笑了。”
“母親。”江晏上前一步,擋在沈卿卿身前。
“卿卿既已入我江家,便是江家婦。她的身子,我自會照料。”
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江夫人冷笑一聲:“聖上賜婚,自然是好的。隻是……”
她話未說完,被江尚書一聲輕咳打斷。
“夠了。”江尚書沉聲道,“敬茶。”
沈卿卿正要跪下,江夫人忽然伸手去接茶盞 卻故意一鬆手,滾燙的茶水眼看就要潑在沈卿卿身上。
電光石火間,江晏一把將沈卿卿拉到身後,熱茶盡數潑在他袖子上。
他麵不改色,淡淡道:“母親當心。”
“表哥!”
蘇婉柔提著裙擺衝過來,繡著並蒂蓮的香囊從袖中滑落。
“快讓我看看傷勢!”
她伸手要碰江晏的衣襟,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
江夫人拍案而起:“成何體統!新婚第二日就……”
“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