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君無法理解這些同學對學習怎麼能這樣義無反顧寧死不屈呢?我是理解範小君的,非農業戶口,父母都是幹部,一出生就是衣來順眼了才伸手,飯來合口味了才張口,是實實在在的嬌公主。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現在又輪到農業戶口吃香了,大的來說是三農問題啊,列入國家戰略高度了,小的來說各種補貼啊,都是發亮晶晶的人民幣。而那時,農業戶口直接就是貧困、落後、愚昧、頑固不化、髒亂差等的代名詞。當我那些農村同學的父母隻能用小米粥、個別時候用油條來給孩子加強營養的時候,幼小的範小君是對奶粉、餅幹、麵包都待搭不理的,因為都快吃惡心了;當我那些農村同學剛蹣跚學步時就要挺身而出單獨照看弟弟妹妹時,範小君是正躺在她媽媽懷裏吸著奶瓶撒嬌的;當我那些農村同學剛剛能挎動沉重的籃子時就必須放學後給家裏的牛、驢砍青草時,範小君是正坐在家裏柔軟的沙發上看小人書的,而那時農村同學家裏連個多餘的馬紮子都沒有,根本不知道沙發是啥玩意,小人書那更是天上的七色彩虹——可望不可及;當我那些農村同學還沒半人高就頂著烈日在場院裏和大人一起翻場時(麥個子從地裏收割回來在場院裏用碌碡碾壓之前,要先把麥個子曬幹,翻場就是在場院裏用木叉把麥個子不停的上下翻,使下麵的也能曬幹),範小君是正坐在風扇旁邊吃著冰涼的雪糕看著電視的。而作為同類,我是能夠深深理解我那些農村同學的,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通過升學跳出農門,要不就得和爹娘一樣像牛馬似的不分黑白的在貧瘠的土地上累死累活。看到父輩的生活,我這些農村的同學實在是怕了,簡單就是現實版的地獄啊(當然這有些誇張,農村生活是艱苦,但是這還是沒法和地獄相比的,誰家地獄能有這麼好啊),而天堂的生活就近在咫尺——就是在天天讀的書本裏。古人說的真對啊:書裏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書讀好了就是華麗轉身:絕對的烏鴉變鳳凰。可能是烏鴉太殘酷,也可能是鳳凰太美麗,所以農村同學們都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大無畏精神投身到壯烈的學習中去,尤以女生最為堅決。
在初三下學期剛開學時,班裏來了一個女生,依稀記得矮矮的稍胖一點,剪著半短發,上身穿一件帶著紅杠的半截袖,一看就是很利索很精幹的。她是慕名從我們相鄰的木李鄉初中轉到鍾老師班的,為了能考上中專已經連續複讀了三年,直接就是個半的大學輪回。自打她來了之後,就沒見過她和誰說過一句閑話,上課時她在學習,下課了仍然趴在書上,女生們說她也幾乎沒時間不去廁所。但是,離中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她退學了,是害了頭疼病,一看書就頭痛的撕心裂肺。再後來,在我參加工作後有一次開家長會,看到一位婦女挺奇怪的,大夏天的還戴著厚厚的圍巾,家長會開完她沒有走,而是徑直走到我跟前:張俊馳還認得俺嗎?我一下有些慌了,會不會是親戚呀?沒認出來顯得多不好啊!我剛想說:嬸子,你咋親自來了?這時她又開口了:不認得我了吧?我是趙小妮,咱倆同學啊,初三下半年從木李轉過來的。我一下就想起來了,矮矮的略胖一些剪著半短發,原來她叫趙小妮啊!我們年齡應該相差不了幾歲,可是眼前的趙小妮是那麼的蒼老,而且還有些呆頭呆腦的……
範小君原來成績是很不錯的,屬於上遊水平,特別是英語更是拔山蓋世獨步天下,讀英語課文時那範兒和在人民大會堂的記者招待會上給李克強總理當翻譯的美女絕對有一拚。可是到了初三下半年就不行了,範小君的成績隻能勉強掛在中遊水平,主要原因上麵已經講了,那幫小子們是斃而後已的學習,而範小君則還是像平時那樣的走馬觀花浮光掠影,所以成績是順理成章的降落,當然下降是相對的,和那幫小子們比是降了,但和自己比是絕對沒下降,這一點我是清清楚楚的。如果範小君有那幫小子們玩命程度的五分這一的話,她的成績肯定是寡人的老婆——娘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一人當然是朕咱了。範小君保持優雅的紳士的學習狀態當然是有原因的,一是她骨子裏認為學習就是學習,怎能不要命呢?她是非常看不起這一點的,這也是我有時小小的不要命時要偷偷的在地下進行的原因;二是從小養尊處優沒有吃苦的習慣,再說她家的生活習慣是按時休息早睡早起,怎麼可能不按時休息呢;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範小君是非農業戶口,她可以上技校,上了技校就意味著有了工作,因為那時是包分配的,並且以她老爸老媽的地位,分個好點的工作是順其自然的,分個更好點的工作是理所當然的,分個更更好點的工作是易如反掌的……你說,這叫範小君怎麼努力啊!再說人家範小君成績本來也相當不錯的,是那些小子們用了極端手段才使人家的成績顯得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