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出大半個時辰,才靠在樹幹上歇一歇,低頭時候恍惚看見狹長的一道陰影,有人慢悠悠走出來,悠悠然笑道:“姑娘何事如此匆匆?”
一抬頭,就看見那個絕色的妖怪,眉色如黛,雙眸如月,笑吟吟站在我的麵前,我嚇得五個爪子都擺不到正確的位置了,隻顫抖著問:“你你你……你是人麼?”
出口就知道錯了,明明他從上到下都散發著妖孽的氣勢,偏偏我還這麼問,偏偏他也還正正經經回答我:“莫非我長得像鬼?”
——不像,鬼也沒有這麼好看的,而且我從來都不怕鬼,怕啥,一口氣就吹散了,何況還有鍾馗這位老兄,成天到處晃蕩,看哪裏有美味可口的鬼可吃,他要真是鬼,我還可以逮了去送人情。
我於是搖頭道:“你比較像狐狸。”
他一愣,繼而放聲大笑,笑得我心裏發毛,試探著又問:“難道說,你是狼?蛇?都不是……難道你是老虎?”我心裏閃過空寂山上那隻皮毛雪白的小老虎,其實也滿像的,他笑得越發放肆,上氣不接下氣,我都以為他會笑到氣絕身亡,卻又忽地停住,一本正經地道:“姑娘當真猜不出我是誰?”
我很沮喪地搖了搖頭,慚愧地想,我修煉了這麼多年,竟然看不出他的真身,真是很對不起各位叔叔伯伯的教導啊。
“你猜不出我是誰,我卻是能猜出你是誰。”
“那那那……我是誰?”我壯著膽子把話問出口,他笑嘻嘻走近一步,我驚恐萬分地退一步,隻聽他說道:“我想和姑娘你打一個賭,我現在猜你的身份,如果我猜對了,你要答應為我做一件事,如果猜錯了,我答應為你做一件事,姑娘意下如何?”
我估算了一下敵我雙方的形勢,覺得他不大可能猜出我的身份,又盤算著如果賭贏了,我可以叫他現原形給我看看,於是慨然道:“好。”
“我猜姑娘你是——薛府的千金,對也不對?”
我撓撓頭,他說的這個答案,說對也不對,說不對也對,可教我怎麼回答呢?我思來想去,隻得問:“你要我做什麼事?”
他微微一笑,雙手捧出一樣東西,道:“請姑娘收下它。”
那是一把狹且長的劍,通體全黑,黑得就好象沒有月光的晚上,也像是是這個妖怪的眼睛,讓人覺得深邃和幽遠,我摸到劍柄上極細微的兩個字“湛瀘”,鐵畫銀鉤,蒼勁有力,但是整支劍竟是一點殺氣都沒有,我試著在手臂上劃了一道,連個印子都沒有留下,不由地發起愁來——我能拿它幹啥呢?
卻聽那妖怪款款說來:“此劍乃春秋時候歐冶子集五金之英,又以太陽之精鍛煉製成,出之有神,服之有威,無堅不催,是仁道之劍。我聽人說紅粉贈佳人,寶劍酬知己,故以此劍相送。”
“那麼你送我寶劍……”我偏頭看他:“意思就是——我不是佳人?”
妖怪麵色一垮。
我趁這個機會扭頭就跑,跑出去老遠,又忍不住回頭,他並沒有跟上來,隻站在那裏,笑吟吟地看著我,看得我腿肚子直抽筋,到天快亮才趕回家中,換過衣裳,拿起劍,猶豫再三,又放下,藏了起來,隻把金盒交給父親,父親遣人快馬送至田府,那老家夥知道我能取他床頭金盒,自然也就能取他項上人頭,當時就嚇得半死,收回了之前的狠話,也再沒提起他有這個病那個病要移居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