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
“還有什麼?”
“這位韓王殿下回京以後,聖上和貴妃見就計劃著讓他娶妃,也看了好多家姑娘的畫像,最後定的是郭大將軍的閨女,納采、問名、納吉、納徽,都到問期了,殿下忽然說不娶了。”
先前那人於是大驚道:“那怎麼成?郭大將軍的女兒呀……”
“就是,聖上和貴妃都堅決不允,然後就出了事。”
“出事?”
“這話可不能外傳啊……”那人的聲音低下去,我漸漸就聽不到了,那些話卻在耳朵裏反複地響,他們說他喜歡我,不肯娶別的女孩子,可是他的父親和母親不同意,出了事——出了什麼事呢?
心裏像是有幾千幾百隻爪子在撓,撓得我心裏難受極了,開始開隻是癢,後來變成痛,痛得我一再想要安撫心裏那條暴躁的小龍,卻怎麼都安撫不下去,她一直在咆哮,在打滾,在說要出去要出去要爆發要爆發,我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扯下蓋頭,掀起簾櫳問:“出了什麼事?”
沒有人答我。
一下子全世界都安靜了。
打鑼鼓的停了鼓,放鞭炮的火燒到袖子也沒在意,前頭騎著白馬慢悠悠走的新郎勒住馬頭,呆呆地看著轎子伸出來的頭,那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可是我不喜歡他。
我從轎子裏跳出來,一把抓住路邊那個嚼舌的中年人,大聲問道:“說、快說!他出了什麼事?”
“哪哪哪……哪個他?”那人低著頭,不敢和我的眼睛對視。
“還有哪個!”我心急上火,咆哮起來:“姓李的那小子。”
他的下巴馬上就掉了,又被我一爪子托上去,方才哆嗦著答道:“他……他不肯娶郭將軍的女兒,聖上關他禁閉,他就生了病,病得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四個字就好象有千百塊重的石頭砸進我的蚌宮裏,直砸得水花四濺,又如塵埃粉碎,沒有一處完好,我呆了一會兒,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已經趕到,母親拉住我的袖子問:“線兒你這是做什麼?”
父親則臉色鐵青,已經走到前頭去,不知道在解釋些什麼。
而我已經不能再解釋什麼,因為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晴朗朗的天空,一道閃電劈過,然後是嘩啦啦的雨,將每個人都淋得透了,如果有人伸手捧一鞠,會發現這一天的雨水都是鹹的澀的,我說:“娘,他快要死了。”
“誰?誰快要死了?”母親看見我神色不對,也不敢再加斥責,隻柔聲問道:“線兒你別急,你慢慢跟娘說,出了什麼事?”
我緩緩將鳳冠取下來,放在母親手中,我說:“娘,我要走啦……”
“你要到哪裏去?”
“到京城去……”瓢潑大雨,我拔腿就跑,手心裏緊緊攥著那隻黑色的簪子,沒有鋒刃的湛瀘劍,這時候被壓進肌膚裏,有殷殷的血滲出——原來再仁慈的劍,也是會傷人的。我一路飛奔,不敢回頭,也不敢去看父親和母親的眼睛,我要到這一刻才知道,我根本就早就喜歡上了他,我根本就應該跟他走,跟他上京,守在他的身邊,我倒要看看,是黑白無常,還是牛頭馬麵敢跟我搶人。
休想!
誰都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