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吧,龍太子53(1 / 2)

九 沈皇後

成親是很羅嗦的一個事,雖然已經過去很久,我想起來還都頭疼地很,總之我就是熱熱鬧鬧得嫁進了韓王府,做了韓王妃,順理成章地跟那個絕色無賴栓到了一起。我還是個不愛出門的性子,日長夜久又在韓王府打造了另外一個蚌殼,李迥不在的時候我可以在裏頭靜坐許多天不出門,有一次連獨孤貴妃都被驚動,前來視察我是不是還活著。

但是李迥在家的時候,他就不大喜歡我縮進殼裏去,他會想很多法子把我從殼裏拉出來,有時候是一曲好聽的歌,有時候是一些食物的香味,也有時候是赤裸裸的威脅:“你再不出來,我就一把火把這裏燒了!”

——連我那個胡作非為的四叔都不敢說這句話!

等我黑著臉從蚌殼裏爬出來,他就帶我樂遊原,還有曲江,曲江水畔楊柳成堤,而春天的樂遊原上開了三千桃花,顏色灼灼,就好象雲霞織錦,美不勝收。有人帶酒來飲,有人就此醉去,有人在桃花下彈琴,銀白色琴弦,粉白的桃花瓣飄落在弦上,弦動而歌,就好象海上的風,讓我忽然生出悠長的鄉愁。

我想念南海了。

我想念我的蚌宮了。

李迥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隻極大的紙鳶來,足有一個人那麼大,細看時,那紙鳶上分明繪著我坐地冥想的模樣,邊上居然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畫的,看得我又好笑又好氣。

又聽他說道:“故老相傳,春天裏把紙鳶放掉,就會把過去所有不好的運氣,不好的事,不好的心情,通通都放走,紅線,這隻就你來放吧。”

我接過紙鳶,猶豫著道:“可是……我沒碰上什麼不好的事啊。”

“那為什麼呢?”他極認真地看著我:“沒有什麼不好的事,為什麼你總喜歡鬱鬱地坐在房間裏,連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紅線,你有什麼不快活的事,難道不應該告訴我,讓我來解決嗎?”

“可是……真沒有啊。”我支住額,隱隱想起一些事,太久遠了,我在混沌昏暗的蚌殼裏,用漫長的時光忘記的一些事,而今去想,隻能隱隱約約抓到一些暗灰色的影子,也許真是不好的,可是我記不起來了。

我說沒有,他就很生氣,先是踢翻了路邊上一個賣燒餅的攤子,然後又搶了手下的一匹馬,揚鞭而去,他跑得太快,侍從都沒有跟上來,可是他好象忘記了,一般的馬根本就跑不過我,我沒聲沒息地跟跑了十餘裏,他大概也累了,放了韁繩,長歎了一口氣。

“你怎麼啦?”我到這時候才出聲,他一回頭,看見我居然還跟著,一哆嗦就從馬上掉了下來,還好我眼明手快拉住他:“鎮定、鎮定!”

他的額頭上飛過去三根黑線。

偏這時候又下起雨來,猝不及防,我們兩個都淋成了落湯雞,就隻能倉皇跑到附近的破廟裏歇著,生了火,勉強把衣裳烤得幹一些,我看見他還皺著眉,就同他說:“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也不記得我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靜坐冥想,你給我多一點時間,讓我慢慢想起來啊。”

他伸手摸摸我的麵孔,柔聲道:“是我太心急了,紅線,不關你的事。”

“那麼,關誰的事呢?”

他低著頭,眉目映在火光裏,躊躇半晌,方才輕輕地說:“你聽說過沈皇後嗎?”

我挖空心思地想,總算想起父親提過,說她失蹤已經有很多年了。

“是的,”李迥慢慢說給我聽:“她在宮中時候我年紀尚小,後來母妃又不肯提起,我也隻從宮中舊人口中隱約聽到過她的事情,她出生名門,和父皇是結發夫妻,據說生得極美,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剛剛開始,狼煙四起,父皇奉命出征,長安卻在後方淪喪,她就是在那時候失蹤的,後來兩京收複,父皇和大哥開始找她……她失蹤了十餘年,父皇和大哥就找了十餘年。”

兵荒馬亂的年代,沈皇後這樣的身份,手如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自保,大概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暗暗地想,以皇帝和太子的權勢和本事,集天下之力,十餘年時光,找不到的人,隻怕是,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