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找到攻擊他的地方:我什麼時候請你幫我找工作啦?我換了許多次工作,從來沒有找人幫過忙,我能管好自已的事,我不喜歡接受別人太多的幫助,這使我一身輕鬆。
你覺得你這樣的生活很好嗎?你很自鳴得意是吧?告訴你,正是你所自詡的生活害了你,讓你沒有機會去真正認識一個人,真正認識一個男人,你的世界還停留在“蒙昧時代”,你缺乏生活。
你算了吧,我獨自一人走南闖北,你卻說我缺少生活。
剛好是你這種做工加旅遊的方式把你和生活隔開了,你回頭想一想,這幾年來,在你走過的道路中,你有沒有最喜歡的地方?有沒有最喜歡的人?有沒有過男朋友?沒有,你什麼都沒有,除了康賽就是你老媽,康賽算什麼?你男朋友?你哥哥?你弟弟?普通朋友?都不是,我敢肯定,將來一旦你有什麼事,他馬上就會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因為他無能為力。至於你老媽,她更是會堅定不移地離開你,因為她總會死在你前麵。所以嘛,你完全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你要肯在別的方麵吃苦,一個碩士都讀出來了,也不至於到現在還靠著一個大學肄業的牌子支撐著,多寒傖。
阿原的話直指我的痛處。幾年來,我一直在一片非議中苦苦堅持自已的生活方式,我放棄了那麼多俗世的歡樂,隻為尋求一種自已也說不出來的價值和意義,我究竟在幹些什麼呢?最後我發現唯一可以用來抵賴的就是寫作,是的,我的心中一直在構想著一部巨著,這是我全部生活的支撐點,我想我也許會邊做工邊流浪地過完大半輩子,當我終於走不動的時候,我會找個狹小安靜的地方,寫完我的那部巨著。我的一生就像一根火柴,前半生是硫磺,後半生是“嚓”的一刹那,然後我就完結了。想到這裏,我說:
你不知道,我有我的人生規劃,我的前半生是用行動寫作,後半生是用筆寫作,我所有的行動都是圍繞這個規劃展開的。
如果你有這份才氣,為什麼要等到後半生再寫,那時候你已經老了,感覺遲鈍了,思維不靈了,甚至眼睛也花了,你還能寫出什麼好東西來?就算寫出一點什麼東西來,你又該如何去享受成功的快樂呢?
我壓根兒就沒想到要去出名,我為什麼要去出名?要出名還不簡單嗎?出名的花招多的是。我漸漸生起氣來,我對自己的反思夠多的了。
我抽回胳膊氣哼哼地站在雪地裏,像一根就要燃放的炮仗。
阿原笑著過來拉我,說行了,我隨便說說而已,你也太容易被激怒了,再說,既然是自已抱定的追求,就不應該在乎別人的看法。
但是你不能打擊我,我一直認為你跟別人不一樣。
阿原揉揉我的肩膀說我沒有打擊你,我隻是在督促你,我擔心你在這種毫無規律、毫無節製的生活中失去方向,人的惰性是很強大的。
我們默默無言地上了回家的車。 司機放著一首不知名的柔柔的歌曲,溫柔沉鬱的旋律中,阿原的話在我的腦子裏再一次響起:你有沒有最喜歡的地方?你有沒有最喜歡的人?有沒有過男朋友?沒有,你什麼都沒有。
是的,我什麼都沒有。幾年來,我忙著做各式各樣的工作,我做過小出納,推銷員,辦過宣傳欄,當過服務小姐,甚至站在後台為三流演員們換過衣服,我捏著小小的錢袋,一分一分地算計著,走過一個又一個我認為值得一走的地方,我總是在陌生人中穿行,誰也沒有在我心中留下過痕跡,我也沒有給誰產生過強烈的印象,我像一陣似有似無的風,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一天一天地任時光飛逝,我甚至還沒談過戀愛,因為我總是沒來得及和誰作更深刻的交往,我和所有見過麵的人僅有一麵之緣,我總是晴蜓點水,浮光掠影,我還想到我和康賽的親吻,盡管那是我平生第一個異性之吻,卻是聲明在先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試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