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關於黑水河的種種傳說刹那間在棄疾腦海中極快地閃現，強烈的寒意爬上心頭，他下意識地四下觀望。
黑水沉寂，似躲在黑暗中擇人而噬的野獸。白白的霧氣，彌散四野，迷蒙濃鬱，遠處朦朦朧朧，山河村的房屋、燈火被霧氣籠罩，看得很不真切，村子仿佛忽然間飄渺起來，理他很遠很遠。
棄疾搖搖頭，將腦中的胡思亂想驅走，他緊緊地盯著河麵上的黑影，他很好奇，想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在黑水河邊待了這麼多年，棄疾從未見到水上漂下來過什麼東西，哪怕是一片枯葉、一根樹枝都沒有。
黑影漸漸靠近，大約有八九尺長。原先離河岸挺遠的，但仿佛是受到了什麼牽引，慢慢地往棄疾所在的岸邊漂來。
“好像是節木頭。”棄疾眉頭微皺，他絲毫沒有覺得有些詭異，河中無風無浪，那“木頭”怎麼會自動往他這漂來呢？
“木頭”離岸邊越來越近，霧氣也往這邊湧來，白白的霧氣如雲蒸霧罩，山河村已經消失在濃霧之中，能見度視野隻剩下三四米，棄疾卻毫不知覺，兩眼緊緊地盯著那節“木頭”，想看個究竟。
“棄疾！”
身後忽然傳來突兀的聲音，聲音低沉而有力，是如此的熟悉。
棄疾猛地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黑水邊，腳上的鞋都已被打濕。他急忙連退幾步，回身望去，見老村長正站在三四米開外，慈祥地看著自己。
“走吧，我們該回家了，大晚上的還在河邊待著。”老村長招招手，示意棄疾過來。
“村長，河裏漂來一節木頭。”棄疾指了指河中的黑影，並沒有離去的打算。
“木頭”終於漂到河灘上，棄疾蹲下身去，伸手一推，“木頭”翻轉過來，嚇得棄疾連退幾步，臉色變得煞白！
“村長，這不是木頭！”棄疾大聲叫嚷起來。
“我看到了，這是個人。”老村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棄疾身旁，他瞥了一眼那漂上來的人，然後深深地看著漆黑如夜的黑水河，雙眸古井不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人身高八尺有餘，穿著黑色長衣，長衣已破，露出瘦骨嶙峋的身體，密密麻麻的傷口布滿全身，最令人心驚膽顫的一道傷口，是在臉上，從左耳劃下，割過鼻梁，延伸到右邊下巴，傷口兩邊的肉都翻卷起來，觸目驚心，憑添了幾分凶煞惡氣。
那人軀幹筆直，僵硬似鐵，硬邦邦得如同大青石，難怪會被棄疾當作是一根木頭。
“他死了嗎？”棄疾既感到驚奇，又有些害怕，沒想到黑水河不漂則已，一漂就漂上個死人來！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老村長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喜悅的神采刹那在棄疾的臉上綻放，他希冀地看著老村長，表情所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是想讓我救他？且不說能不能救活，你看這人渾身傷口，一瞧便知是與人結仇，你有沒有想過救他或許會給你、給我、給村子都帶來災難？你真的確定救他嗎？”
村長的話如驚雷般一字一字地敲進棄疾的心裏，他從未考慮過這些問題，單憑著少年人的憐憫之心和對生命的敬畏，想將這人救活。他低下頭，咬著嘴唇，想了半天，然後抬起頭，重重地點頭道：“救！”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由你把他背回去吧。”老村長撂下話，徑直往村子走去。
棄疾詫異地看著老村長的背影，他感覺得出來，老村長今晚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往常他是不會用這種嚴肅的語氣和自己說話的，難道是因為自己堅持要救這人惹得他不高興了嗎？
想不明白，棄疾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回頭看了看躺在暗夜中的黑水河，棄疾頓覺寒意上湧，又瞧了瞧躺在地上的人，醜陋的臉龐，奇特的傷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破爛衣服，恐怖氣氛更添幾分。
棄疾眉頭一皺，咬了咬牙，蹲下身子，想要背起垂死昏迷的人。那人足足比他高出兩個頭，別看他瘦，但卻重若磐石，加上他身體僵硬無比，很難背的起來，猝不及防之下，棄疾摔了個跟頭。
折騰了半天，棄疾堪堪將那人背起，但他的腿還拖在地上，沒辦法，個頭矮，隻能如此。眼看老村長越走越遠，棄疾急忙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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