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無論是癢還是疼痛,我都必須忍耐,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要命的是我想到了螞蟻。

我什麼也不怕,就是害怕螞蟻。

這就是我內心的那個不能示人的秘密。

我為什麼害怕螞蟻?這或許和童年的一次經曆有關。我清晰地記得那天的情景——陽光散發出慘白的光芒,我被一個比我大的孩子帶到了山上的一個亂墳坡,那裏有散落的白森森的骷髏頭。大孩子和我在一個晚上看到了山上的鬼火,他對我說,那是磷火,不是鬼火。他還說,山上的那個亂墳坡上有很多死人骨頭和骷髏頭,磷火就是從它們身上發出的。為了證實他的說法,他就在那個正午把我帶上了山。大孩子用一根竹子從某個角落挑起了一個骷髏頭,大笑著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他說:“你看到了嗎,這個東西到了晚上就會變成鬼火。”我木然地看著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骷髏頭,覺得渾身奇癢無比。他從我的眼睛裏發現了恐懼,就說:“你害怕了?骷髏頭有什麼可怕的!”我搖了搖頭,喃喃地說:“我……我不怕。”他把骷髏頭扔在了野草叢中,盯著我說:“你看你,都嚇傻了,還嘴硬說不怕!”那時,我真的沒有害怕骷髏頭,而是對爬在骷髏頭上的那些大黑螞蟻產生了恐懼。我沒有告訴他我害怕螞蟻,否則他會嘲笑我一輩子的。那個晚上,我就夢見自己變成了骷髏頭,很多大黑螞蟻在我眼窟窿和嘴巴裏爬進爬出,我還聽到了螞蟻肆無忌憚的尖利的叫聲……

我的確害怕螞蟻,隻要看到螞蟻,我的心就會莫名其妙地抽緊,渾身起雞皮疙瘩。

如果我把這個秘密告訴我那麼血性的兄弟,他們一定會笑痛肚子,然後說:“你他媽的蒙誰呀,你可以提著刀把去砍人,還會害怕一隻螞蟻?”

的確,我在某些時候異常的勇敢,比如在街上看到歹徒行凶,我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我的大腿上有一道刀疤,那就是見證。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在廣東興寧的空軍部隊工作,一個晚上,我送兩個客人到汽車站。客人上車後,我就準備回部隊。在汽車站門口,我看見兩個年輕人在打一個中年人。我走過去,聽看熱鬧的人說,那兩個年輕人是爛崽,他們強行拉中年人坐他的摩托車,中年人不幹,他們就對他拳打腳踢。聽完以後,一股熱血衝上我的腦門,我對著那兩個爛崽大喝一聲:“你們給我住手!”他們果然停住了手,中年人趕緊奔逃而去。我以為他們會就此罷休,我們各走各的路,可沒想到,他們倆像餓狼般朝我撲來,嘴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著什麼。我倉促應戰,和他們打了起來。說實話,這倆爛崽還真不是我的對手,很快就被我打趴下了。我想這下我應該可以走了吧,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突然來了好幾個人,他們的手上都操著刀。我想,這下我跑不脫了,隻好硬著頭皮和他們幹了!雙拳難敵四手,況且我還手無寸鐵。結果我的大腿上中了一刀,要不是那個逃走的中年人叫來警察,說不定我身上還會多中幾刀。

被砍一刀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可如果有人捉一隻螞蟻放在我身上,我會驚聲尖叫!

丟人呀!一個大男人還怕螞蟻!

我的手背還是癢癢的,那真的是螞蟻嗎?

我歎了口氣,縱使真的是螞蟻在我手背上爬,又能怎麼樣呢?你就把自己當成一具死屍吧,死屍難道還會怕螞蟻嗎?人死了,一切都不會怕了,隻有活著才會有恐懼。

我在黑暗的廢墟中忍耐著一切折磨。

漸漸地,我已經感覺不到螞蟻的存在了。

我想,我是不是又一次戰勝了自己?

每個人都有弱點,而在特定的場合中,弱點和優點都會變得無關緊要。

黑夜中變白的頭發

疼痛之中,我又聽到了餘震的轟響,我所處的地方吱嘎作響,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山穀。我的牙齒打著冷顫。我又一次想到了妻子娉,她是不是和我一樣,在痛苦中不能入眠?

她憂傷的眼神像把鋒利的刀子,割著我的心髒。

我的心髒變得支離破碎。

我承認,我不是個稱職的丈夫。盡管我愛她,可我總是不經意地傷害到她。

比如醉酒。

我嗜酒,酒是什麼,它為什麼能夠讓我迷失自己?

每次醉酒回家,對她來說就是災難。

我不清楚我醉酒後的樣子有多麼醜惡。娉多次在我酒醒後對我說,應該把我醉酒後的醜態拍下來,讓我自己看看是多麼的令人厭惡!因為醉酒,她總是被我折磨得不能安睡,身心都受到傷害。我會朝她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盡管我從不動手打人,可我瘋狂的鬧騰哪個女人都不可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