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惡行!
每醉一次酒,她就會變得十分憔悴。
某天清晨起來,娉發現自己有了白發。年紀輕輕就有了白發,這是令人傷懷的事情。她表情沮喪地讓我給她拔掉白頭發。給她拔白頭發時,她會輕輕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長白頭發嗎?”
我說:“不知道。”
她又輕輕地說:“都是你害的。你總是喝醉,總是讓我睡不好覺,讓我生氣,我能不長白頭發嗎?”
我也會為她心酸,想想她工作那麼辛苦,還要忍受我的折磨。我就想,我真不是人。
我總是懺悔,卻總是屢教不改。
我在傷害和懺悔中不能自拔。
如果說酒是魔鬼,那真冤枉了它,它真的是好東西。魔鬼是在我的心裏,我沒有力量驅趕它。
我有罪!
而她總是忍耐著,告誡我,就是為了身體,也不能再喝了!是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身體越來越虛,不像年輕時那麼強壯了。年輕時,我熬上三天三夜不睡覺,也沒有一點問題。可現在,隻要熬一個通宵,我就力不從心了。誰又能和歲月抗衡?
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夜晚,她是否獲得了我被埋的消息?我寧願她不知道。那樣她會認為我沒事,認為我在喝酒。可她打我的電話不通,她會怎麼想?無論怎麼樣,對她而言,這同樣是個難熬的漫漫長夜。
在這個無情的夜裏,有多少黑發會在她的頭頂慢慢變白?
她離我那麼遠,她知道我的事情後又能怎麼樣呢?
我來四川時,她甚至不知道介紹我到鑫海山莊來的戰友易延端的電話,還有其他聯係方式,我上海的其他朋友也不知道。我後悔這次離開她和女兒遠行,真的後悔。
後悔又有什麼用,一切傷痛都是我帶給她的。
我在密不透風的黑暗中大吼了一聲,那是困獸般無奈而又悲愴的吼聲!
尿水
我體內的水分在漸漸地流失。
我就像一尾等待風幹的魚。
我變得奄奄一息。在焦渴中等待天亮。外麵的天空下起了大雨,我聽到了雨點打在廢墟上的聲音。我口渴得要命,嗓子眼冒著火。那些雨水卻沒有從廢墟的縫隙中漏下來,滋潤一下我幹涸的嘴唇。
我的嘴唇起了一層厚厚的泡,張開嘴都覺得沉重。
左臉上的傷口還在冒著血,我想喝自己的血,可是我的手夠不到臉,我無法讓血打濕我的嘴唇。
我焦渴得難以忍受。
雨水在外麵洋洋灑灑,卻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心情異常複雜。等待的時間越長,我心中艱難樹立起來的希望就越來越瀕臨破滅。說實在的,我一點都不覺得饑餓,隻是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嘴巴已經被口腔裏滲出的黏液黏住了,我也不想張開嘴巴了。我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裏,等待著天亮。我想,隻要我熬到天亮,就會有獲救的希望,山莊的老板娘知道我還活著,一定不會放棄我的。
我突然覺得我的膀胱漲得難受。
這是我被埋後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我想撒尿。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在西北當兵時的事情。有個戰士在戈壁灘上迷了路,他水壺裏的水喝幹後,就是靠著喝自己的尿,艱難地等到了前去找他的戰友。我也知道,尿是很幹淨的,無菌的,完全可以飲用的。
對呀,我不能浪費自己的尿呀,應該喝自己的尿,這樣或許可以補充我身體流失的水分——因為疼痛,我出的汗太多了。但是,一個嚴峻的問題擺在了我的麵前——我如何才能喝到自己的尿?
我的身體根本就動彈不了,唯一能活動的右手也被不斷餘震中落下的碎塊所限製,就算我的手能夠接到尿,也不能到達我的嘴巴,就和我想用左臉流出來的血打濕自己的嘴唇一樣無能為力。
絕望!
我實在憋不住了,就讓那泡寶貴的尿撒了出來。尿水滾燙滾燙的,在我的褲襠裏肆意浸漫。尿水漫到我左胯部的傷口時,尿水中的鹽分讓傷口疼痛起來,劇烈的疼痛使我又冒出了一身冷汗,我身體內的水分又一次流失了。此時,我體內的任何一點水分都是那麼的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