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完全深了。
七點鍾沒有人穿越過來,時空漣漪穩定後,出現了一批裝備,有槍支彈藥,徽章迷彩服,還有一輛小型裝甲車。
八點鍾的時候,空地上的空氣又是一片漣漪,但是時空穩定後依舊沒有人出現,落下的是一批生活用品建設工具,有大米鋤頭,斧子和犁。
這一天的穿梭到此為止,慢慢地,周圍的人全都走光了,地上的物資也全部被工作人員收起來帶進了倉庫。
白晶晶雖然天真可愛,但也不傻,她知道在那邊世界末日的氛圍下,如果父母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過來,可能就永遠來不了了。
周圍的節能燈熄滅了,但是她還是看著眼前黑暗的空地,多希望前方的空氣能夠再度蕩起漣漪,她默默地站著,眼淚從兩顆大眼睛裏流淌下來,小聲抽泣著。
張亮看著抽泣的白晶晶他心裏也不好受,這幾個月相處下來,白晶晶就好像是她的妹妹一樣,可愛也親近他。有時候張亮甚至會想到:要是必須在聚集地裏以這種生活方式度過一輩子的話,或許幾年後,如果白晶晶願意的話他們會結成夫妻。
張亮喜歡這個莽撞、可愛、俏皮、心地善良的少女,在最初張亮參加狩獵班出任務,麵對死亡的壓力時,是白晶晶不停地逗他開心開導他,張亮才度過了那段最困難的時期。
有次任務裏張亮所在的狩獵班第一次出現死傷,隊友慘死在恐爪龍的鐮刀爪下的畫麵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裏。就在當天夜晚,睡覺的時候他做了個噩夢,夢裏恐爪龍的爪子插進了他的心髒,獰笑著咬碎了他的頭顱,鮮血像噴泉般湧出。
睡夢裏張亮大叫一聲,然後愕然坐起,大汗淋漓。
張亮叫聲驚醒了睡在隔壁小帳篷裏的白晶晶。
夜裏,白晶晶聽見張亮可怖的叫聲,拉開簾子鑽出帳篷,在張亮帳篷的簾子外朝張亮小聲喊道:“亮亮哥,你沒事吧。”
張亮還沉浸在剛才的噩夢中,沒有聽見白晶晶的喊話。
白晶晶又焦急地叫了兩聲,沒有人回答她,她有些擔心張亮然後便拉開了簾子,借著當晚皎潔的月光,她看見大汗淋漓的張亮。
那天夜裏,是白晶晶在他耳邊唱著兒歌才給張亮帶來了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
張亮還記得那首歌,他看著身邊不停抽泣的白晶晶,暗歎一聲,輕輕把白晶晶摟進懷裏,小聲哼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
左等右等再也沒有空間漣漪出現,張亮為白晶晶擦拭臉上的淚珠,背起悲傷難過全身乏力的白晶晶朝白正楷走去。
此時周圍的人群早已散去,白正楷從陰影處的樹樁上坐起來,幽幽歎了一口氣,當六點鍾穿越結束他兒子兒媳沒過來時,他已經預料到了結果。
麵對老人,張亮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隻好避重就輕:“晶晶哭累了,我們回去吧。”
“嗯。”年近七旬的白正楷抿著嘴,滿是皺紋的臉上扯出一絲苦笑,宛如枯黃老樹上的刻痕,月光下,張亮覺得他瞬間老了十來歲。
“走吧。”白正楷輕輕拍了拍白晶晶的肩頭,歎口氣:“下來自己走吧,別讓張亮累著了。”
白晶晶輕聲應了聲。
“沒事。”張亮搖了搖頭,攔住想從他背上下來的白晶晶,顛了顛拖在她大腿上的手,換了個省力的姿勢,“不累的,我就這樣背你回去吧。”
白晶晶的身子輕柔無力,此刻悲傷過度更是沒有什麼力氣,張亮稍微用力便阻止了白晶晶的意圖,他見白正楷又想說些什麼,搶先阻止道:“白爺爺,不用客氣,晶晶就像我妹妹一樣。”
白正楷點點頭,沒有說話。
蒼涼的月色下,張亮背著白晶晶和白正楷朝著帳篷走去,夜裏營地的火光旺盛,各個帳篷前點起篝火,聚集著三三兩兩的人相互聊天打趣,或者手裏捏著文明社會帶來的撲克,笑著高喊著。
營地的熱鬧和路上三人的沉默形成鮮明的對比,直到張亮把白晶晶背進了她的帳篷,三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在小說裏,張亮筆下的人物能說出無數種緩解氣氛的話,但麵對此情此境,張亮覺得一切話語都蒼白無力,風中凝固的空氣如同沉重的大石頭壓在每個人心頭。
親人陰陽兩隔的痛苦用任何勸慰的語句都無法讓人釋懷,張亮自己也有體味。
最後一刻離開的那刻,他隻能朝著白晶晶盡力展露出自己的微笑說:“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