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沉沉地睡了一天,感覺身體好像還不是自己的一樣。來到醫院,看見王瑤一個人坐在窗台旁邊,神情有些怪怪的。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她卻猛地甩開,大口喘著氣看著我,鼻翼一張一合,她哭了。
我以為我嚇到了她,問她怎麼了,她掙開我的手跑了出去。等我從主任那裏出來,想再找她時卻發現她已經回家了,原來她昨天夜班。我沒有多想什麼,拿了點東西就離開了醫院,我跟主任請了一天假說是回家準備研究生報考的事情。
我們學校離家裏不到一百公裏,騎摩托車三個小時就可以到了。師姐總是很奇怪為什麼我在學校時每個周末都不回家?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你家離學校更近,你幹嗎還要住校呢?師姐哼了一聲卻不回答,然後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天。
很奇怪,我是唯一可以頂師姐嘴卻又不讓她生氣的男人。師姐有一次對我說,杜明,你知不知道你有種魔力,讓人很想接近你。你長得很周正,笑容還這麼可愛,特別是你的眼睛,清澈的可怕,看上去是那麼幹淨,讓人感覺是十分舒服。如果不是你喜歡裝酷,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師姐一邊說一邊向我的臉湊近,她的手指順著我的眉毛沿我的臉的邊緣向下畫著。她的手指纖細,指尖冰冷仿佛水滴在我臉上劃過,最後停在了我嘴唇上。她的氣息吹到我的臉上,有很濃的酒精味。這讓我開始臉紅,師姐的嘴唇微張,露出兩個可愛的兔牙。就在我們的嘴唇要接觸的那一瞬間,她推開了我。那是我與師姐僅有的幾次近距離接觸之一,卻讓我心悸至今。
我到了學校,把摩托車停在了圖書館門口。那幢老宿舍樓在圖書館旁邊顯得十分的破落,這就是當初陪我度過幾年大學生涯的地方。因為有了新宿舍樓,這幢樓就成了年輕、未婚的留校老師宿舍。也就成了一直陪伴師姐走到生命盡頭的地方。
哎,你找誰呀?
王姨,我是原來九六級的學生,我想找406的張倩。
老太太聽完,猛地抬起頭,摘掉眼鏡使勁地看我。然後從傳達室走出來,把我拉進了屋子。
我想起來了,你是這的學生。怎麼你還不知道嗎?
怎麼了?我明知故問。
張倩她死了。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心還是像被錘子敲擊一樣疼痛。
怎麼會呢,前段日子還和她聯係過呢。
就是上個禮拜的事情。對了,同學你和她很熟嗎?這一年很少有人找張倩的。
沒有,隻是原來是同學。這次正好有事回來就順便想來看看她。我能去她寢室看看嗎?
不行呀,她那屋子是兩個人的。同住的那個女孩嫌有點晦氣,已經回家了。這個周末才回來呢。
哦,那好吧。那我以後有時間再來吧。
我走出宿舍樓時回頭問老太太。
王姨,張倩是怎麼死的。
自殺的,上吊……
我的頭沉沉的,汗水順著額頭向下流。和手術時一樣的感覺——眩暈,我扶住宿舍旁邊的柳樹,不停地嘔吐。
校園裏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老樣子。即使又增添了幾幢新樓,卻依然有著揮之不去的腐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