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島驚魂23(1 / 3)

十六、七歲的女孩兒摘掉了紅色鬥篷,美麗不可方物。

她略顯羞澀地接過蘇利文手中的保溫瓶,看見鮮紅的熱血時,兩眼卻綻放出了灼灼的光芒。蘇利文像邀功一般,卑微地蹲在地上,看著女孩仰頭將鮮血飲盡。他麵上幸福的笑容,仿佛比女孩更飽足。

當女孩享用完這來自地獄一般的餐點後,蘇利文為她捧上潔白的手巾,讓她擦拭,這次女孩甜美的湊上臉去,請他為自己擦拭,蘇利文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嗬護著她。

蘇利文聞到她頭發和肌膚所散發出來的芳香,貪婪地嗅著,情不自禁地提出請求:“我可以輕輕地抱一抱你嗎?紫海?”

女孩笑了,嘴角彎彎向上,帶著智慧的弧度:“有什麼不可以呢?您是我的父親啊。”

父親……當蘇利文將女孩輕擁在懷中時,片刻的甜蜜又被這二字完全摧毀了心情。

為什麼會是父親?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已經弄不清楚最初所發生的事了。

他隻有心甘情願地當這個“父親”。

“父親。”紫海不留餘地的呼喚一聲,從他的懷中退開,手蘸鮮血在他手背上劃出痕跡,她低頭不語,卻心事畢露。

“紫海還想要更多的食物是嗎?”蘇利文關切地問。

紫海點了點頭。

“好,好的,我這就去張貼更多的廣告,吸引遊客來滅羅島。”蘇利文趕忙起身離開,著手去做這件事。走到門口,他略一停頓,想退回去同紫海商量一件事,一件使他憂心忡忡地事,關於廣盛的死……

但當他想到這種不安和求助,會顯得他窩囊與辦事不利,他便咽下腹中,沒有回頭,匆匆離開燈塔,下山了。

經過教堂時,蘇利文突然發現俏弟,站在教堂門外衝他汪汪吠叫,像是在報信。蘇利文納悶,趕過去推開虛掩的大門後,他震驚地站在原地。

講台前,有個男人背對著他跪在地上祈禱,麵前的聖台上沒有聖父或聖母的神像,隻有一隻巨大的銜尾蛇銅像盤繞在十字架上。

當蘇利文認出眼前的男人,正是死而複生的廣盛時,他倒抽一口冷氣,拔腿就跑,俏弟跟在他身後也是一通狂奔。

但是廣盛並沒有追上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蘇利文驚慌失措,一口氣跑到碼頭上才疲倦地停了下來。

他的腦海中不停搜索著關於王廣盛的訊息:男性,三十一歲,自由職業,單身租借離島空屋,完成個人劇作。這些都是他們在大陸的碼頭公告牌上互相交換的信息,所謂的公告牌也就是一塊破舊的大黑板,上麵粘貼著各種各樣的需求,租客與雇主各取所需。

蘇利文需要前來送死的遊客,而王廣盛傻頭傻腦的來了,無論他是避債也好,真心創作也好,這都無關緊要。

蘇利文需要的就是一個沒有背景和來曆的活人,一個就此失蹤也無所謂的活人,要的就是他的鮮血。

可現在的王廣盛,遠遠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

蘇利文哆哆嗦嗦從口袋裏取出皺巴巴的香煙,狼狽地抽了起來。

他確信自己已經下手了兩次,一次是趁他夢遊時襲擊了他,並將他拋屍在餘家廢宅;一次就是下午在自家客廳裏,用的是榔頭,砸得他臉都變形了……

王廣盛詐屍,還是自己看見了鬼?

蘇利文不敢想象。

“喂!蘇利文!”廣盛一邊招手,一邊從路口跑來。興高采烈地:“就說是你嘛,跑什麼!這麼晚了,要出海捕魚嗎?”

“你,你別過來!”蘇利文抱著木樁往後退,看他的臉,一點傷口都沒有,完好無損的。蘇利文相信自己是活見鬼了。

“咋啦?”廣盛不解,“是不是剛才我夢遊,傷到你了?我醒來時看見客廳裏亂七八糟跟人入室搶劫過的一樣,把我嚇死了,我又剛做了個特別恐怖的噩夢,這不,還來不及收拾,看你不在,我就跑到教堂去祈禱了……”

信你才叫有鬼!蘇利文本就理虧,現在更是害怕,咬著牙不理廣盛。

“傷著你了?”廣盛關切地問著。

汪!俏弟叫了一聲,咬住廣盛的衣角,拖著他往後退。

衣角可以被咬住,他活著……他活著……他不是鬼……蘇利文兩眼發直,但他注意到了這一點。他重新打量廣盛,這個死而複生卻失去死亡記憶的男人,或許他真的有特異功能,可以在受襲後複活,卻隻當自己是在夢遊。

倘若如此,隻要不動聲色,那紫海就會獲得源源不斷的鮮血,從同一個人那裏獲得。

像是那道名菜,從毛驢的身上活削下一塊肉來燴菜,但不殺掉這頭驢,讓它養好傷,再削再取,這才新鮮,這才源源不斷。

蘇利文有了這個黑暗的念頭,於是壯起膽來,他不再逃避,而選擇直麵廣盛。

很快,他從廣盛的音容笑貌中喜悅地發現,廣盛是真的對死亡那部分場景失憶。

“你……不要隨便編個借口就來搪塞我。”蘇利文佯裝鎮定道:“你肯定是趁我睡午覺的時候溜出去玩耍了。”

聽這話,廣盛很感慨,伸手拍了拍蘇利文肩膀:“親爸爸管教親生兒子好好讀書也就到您這個地步了,我真是好命,頭一遭遇上您這麼一位好房東!說真的……今天被我荒廢了,我很慚愧,我自罰一頓晚飯不吃,另外把弄亂的屋子給收拾了。明天!明天我一準給你想個好故事!”

廣盛說罷,站起身,拉直了衣裳,扭頭回家。

蘇利文拉長著臉看他的背影,不亞於在看一部驚悚恐怖片。

一時間都讓他忘了,究竟是自己的行為可怖,還是廣盛……

誰才是真正的主角?

一切從未水落石出。

隔天一早,蘇利文確定了廣盛在臥房中酣睡後,照常一樣離開家去碼頭擺攤賣魚。中午回家時看見廣盛坐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手邊有寫滿半頁的稿紙。通篇塗塗改改,真算起來也沒幾行字,但顯然廣盛很為這幾行字自豪,苦等著蘇利文回來向他彙報。

看見蘇利文後,廣盛欣喜地跳起來,跑上前將稿紙遞上,蘇利文表情尷尬,顯然他為了應付房客的玩笑話全被當真。他不得不勉強自己,像是文學素養很高的樣子,來看這頁稿紙。

俏弟很疑惑,站在兩個男人間,喉頭發出嗚嚕嚕的聲音,不停轉頭看著他們。

稿紙很髒,顯得破舊,不知道廣盛從哪找來的。

上麵寫著:“這是一個沉悶的陰天,兩位警員坐著漁民的快艇,來到一座名叫極樂島的地方調查島民離奇死亡的案件。一路上,漁民向他們描述著這個島在古代曾經遭受過異樣的詛咒,使人聯想到凶殺案照片上,屍體可怕又血腥的模樣,連兩名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員也不禁害怕起來……天真是太黑了啊,眼看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

嗯……蘇利文念到這裏,表情更尷尬了,因為全文就到這裏為止……

“吃鹹魚幹飯吧。”停頓三秒鍾後,蘇利文對此文蓋棺定論。

“不,不是!你聽我說!很多情節,很多畫麵都在我腦海裏麵充斥著,我來不及寫!我又沒錢買個筆記本電腦……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聽我說……”廣盛像個要糖的孩子,糾纏著蘇利文。

每每廣盛無理取鬧,蘇利文就會像長輩一般不耐煩起來,他進屋下廚,懶得聽廣盛說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