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井底乾坤大(片麵?深刻?片麵)(1 / 2)

現代西方文論瑣思

文藝理論界的吊橋徐徐放下了,一片塵霧之中,五花八門的西方文論比肩接踵,蜂擁而入。看一看目前翻譯界、出版界、評論界以及高校的文藝理論課程的概貌,就可知道此言不謬。

中國的文人們表現出傳統的旺盛食欲,來者不拒,並蓄兼收。當橫的掃描與縱的探照漸漸達到一個周期之後,我們不難得出這個總體上的印象:片麵。

自從克羅齊①的直覺主義拉開了當代西方文論的帷幕,不論弗洛伊德的原欲還是榮格②的原型,不論俄國的彼得堡學派③還是美國的耶魯集團④,不論闡釋學的召喚結構還是接受美學的期待視野,各路旗手無不把自己的理論高髙標舉,目之為文學研究的真諦,同時不遺餘力地否定傳統。他們的結論也往往是偏激的,絕對的。如弗洛伊德就把自己的精神分析論變成了打開一切藝術迷宮的金鑰匙,他說:“雖然精神分析學很少談‘美’,但美導源於性感的範圍看來是完全確實的。對美的愛也就是一種帶有強烈抑製性的情感的典型例子,‘美’和‘吸引力’首先要歸因於性的對象的原因。”⑤他甚至更為明確地說過:“美的觀念植根於性刺激的土壤之中。”⑥很顯然,弗洛伊德把性的作用誇大到了極點,以此來解決博大精深的美的問題,必然會捉襟見肘。英美新批評派第三代的幹將韋勒克和沃倫一致堅持“文學研究應該是絕對‘文學的’”⑦,“文學研究的合情合理的出發點是解釋和分析作品本身”。⑧他們反對進行作品之外的作家生平、性格、創作過程以及社會環境等等Y卜部研究”,這樣就忽視了作品“內係統”與“外係統”的種種聯係,走向形式主義。而美國的感受派文體學則認為文學僅僅是閱讀過程的體驗,這就更易導致本末倒置,視創作如兒戲。

無一例外,所有的學派都走向某種極端,極端得難以全盤接受。如果我們以一種宏觀的眼光去俯視文學園林的全貌,可以看到,文學圍繞著作品存在著一個環環相連的“生態平衡係統”。其基本要素可分為作品、作者、生活、讀者。這四個要素可以用互逆箭頭構成一個四邊形。其中生活可包括作者眼中的生活、讀者眼中的生活及作品反映的生活;讀者可分為理論工作者、積極讀者與消極讀者。由此可知,四要素中核心是作品與作者,而生活與讀者則是兩個沉重龐大的團狀物。孤立地強調某一個極端,勢必造成片麵的結論,因此,蜂擁而至的各路旗號,沒有一家能被和盤接受到一統文壇的地步。

①克羅齊(18661952),意大利哲學家、曆史學家。其美學思想主要體現在《美學原理》一書中。編者注

②榮格(18751961),瑞士心理學家,分析心理學的創 片立者。編者注

③彼得堡學派:指20世紀初俄國以羅森堡、徹爾巴斯基等人為代表的佛學研究派別。編者注

④耶魯集團:通常稱為耶魯學派,指20世紀70-80年代在耶魯水學任教並活躍於文學批評領域的幾個有影響的教授,以堡爾?德曼、哈洛德?布洛姆、傑夫裏?哈特曼、希利斯_米勒四人為代表。編者注

⑤《文明與它的不滿意》,轉引自朱狄《當代西方美學》,第25頁。

⑥《關於性理論的三篇論文》,轉引自同上書,第23頁。

⑦三聯書店《文學理論》,第19頁。

⑧同上書,第145頁。

但是,片麵到如此露骨地步,卻何從能暢銷於這個千古以來中庸至上的東方文學王國呢?答曰:深刻。

20世紀之前的文學研究,基本上是籠而統之的一元化。從古希臘及羅馬的古典主義、中世紀的神學王國,直到法國的新古典主義以及康德、黑格爾,都是將文學置於廣闊的社會曆史的坐標係內,以內容為中心,探索其綜合的藝術特色。這種傳統的理論方法達到了頂峰之後就麵臨著突破。隨著自然科學的日益飛躍,經濟壟斷的加深,社會的動蕩和思潮的混亂,文學研究的大軍開始分化成一支支兵種不同的突擊隊,向著各自認定的目標深掘猛進。雖然他們不同程度地存在著唯心主義的主觀推斷、形式主義的煩瑣論證等不良傾向①但他們在各自的征途上拔除了一個個依靠傳統方法所不能攻克的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