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公平易近人,從不擺官架子。”這是不少人得出的共同印象。有的僑胞帶著疑懼回國,因為聽國民黨的宣傳聽得太多了。但隻要同廖承誌見上一麵,聽他哈哈地談上一通,一切隔膜疑懼便會飛到九霄雲外。
廖承誌幽默、爽朗、然而,可不要以為廖承誌便是一個什麼事都辦、不分原則的哈哈公。
六十年代初,馬來西亞有位華人回國觀光,這位先生在馬來西亞政府裏任職,擔任一個實業局的局長。這次奉官方派遣,負有秘密使命。他找到廖承誌,拿出了一件東西。廖承誌接過一看,細細讀了上麵的文字,知是散發給馬來西亞共產黨遊擊隊的“回歸證”,他心中已經明白,他望了望對方幽默地聳聳肩,攤了下雙手,表示無可相助。
對方問:“政府不是說過不輸出革命嗎?”
“是的!”
“不支援馬共遊擊隊武器!”
“我們僅在道義上支持!共產主義不能強加給哪一個國家,革命要靠馬來西亞人民自己的覺醒。我們不支持也不反對你們政府的任何策略,不幹涉內政,但要我們充當說客勸降。或者讓馬共放下武器回歸,都是不可能的,因為各國共產黨是獨立的,這是必須尊重的原則。”
“能不能請周恩來總理······”他一下子覺得自己過於急切,顯然對廖承誌有些不恭。
廖承誌並不放在心上,便說:“閣下要見總理,這我早已安排,不會變更的,至於這張‘回歸證’,我看留給我作紀念倒的挺好啦!”
對方沒再說話,由於廖承誌如此嚴肅拒絕,心裏忐忑不安,總覺得此行非受冷遇不可了。哪知,廖承誌十分熱情地岔開話題,依然是一往情深,哈哈聲不絕。
第三天,他榮幸地得到周恩來總理的接見,他雖然沒再拿出勸降的回歸證請周恩來幫忙說服馬共投降回歸,周恩來卻依然正式回答了他。周恩來說:“我同意廖承誌的意見,我們尊重各國共產黨的獨立自主的權益。中國不能一邊反對老子黨,一邊自己去當老子黨,向兄弟黨發號施令。勸降這件事,到此畫個句號!”
這位華人雖然未能如願地完成馬來亞政府交給的任務,但廖承誌的熱情卻使他載春而歸。
他就是這樣,在原則問題上從不含糊。
有人把廖承誌比作長春柳,說他風骨飄逸,入鄉隨俗,無論多麼艱難困苦的環境,他都能生根,象長春柳那樣十分多姿卻從不做作,俊逸卻樸素無華,堅韌不撥,謙遜,柳枝兒低垂,從不自誇。無論把他插在哪,他總給人以綠蔭,給人以賞心悅目、令人心醉的綠蔭。
有人把廖承誌比作鬆樹,挺撥屹立,端莊而不嬌柔,高潔而不孤芳,鐵骨錚錚而不傲岸,無論冰刀霜劍,風鞭雨箭,都不能使其屈服。更有人把他比作榕樹,魁偉,莊嚴,堅韌而強勁,他盤根錯節,樹幹粗壯,是一位氣宇軒昂的壯士,他的根紮得很深,伸得很遠。熱帶的颶風可以折斷長春柳,連根撥起青鬆樹,他卻堅挺如山,風魔奈何不得他。柳樹、鬆樹的品格他都具備,翠珠華蓋般的巨大外形和安祥、深沉的內心,統一和諧地表現在他身上,更見氣質非凡。
然而,廖承誌自謔稱之為“我是榴蓮!”
時間在飛逝。這是1966年的秋天。
珠江口外,伶仃洋麵。一艘豪華的客輪象座飄泊的城市,“光華”輪上五星紅旗迎風招展。
廖承誌手扶窗欄,站在快艇駕駛台舵手身旁,雙目時時遠眺,他的心不光飛到了遠洋客輪上,而且越過重洋,已經飛到馬六甲海峽那邊的棉蘭,飛到了雅加達,那裏的僑胞正在受難,在流血,在遭受著比地獄還要痛苦的煎熬。
他此行是要到“光華”輪上,妥善安排這艘海輪去印度尼西亞接回受難華僑的事宜。
他最不願意當“接僑辦主任”,最不願意去接僑,因為這意味著在有的國家華僑受迫害,家破人亡。但是,這種不幸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了。
1959年12月,印度尼西亞發生大規模反華、排華;
1960年7月,印尼又再度反華,殺害無辜的華僑;
1962年10月,在中印邊境戰爭中失敗的印度當局,把四萬名華僑押往沙漠集中營,作為報複;
1965年10月,印尼反華更加升級,焚燒華僑商店,搶掠華僑住宅,屠殺華裔華僑居民,把四十萬人關進了集中營。
不能袖手旁觀。我國外交部連連抗議,我國政府成立了接待、安置歸國華僑委員會,由廖承誌出任主任,多次派船出國迎接要求歸國的難僑。
這艘“光華”輪,便是1966年派往印尼的首批接僑客輪。
快艇靠上“光華”輪右側船舷,廖承誌快步攀登上去,聚集在甲板上的接僑人員圍上來,跟他握手,七嘴八舌地問:“廖主任什麼時候開船啊!”“廖主任咱得快走,聽說集中營裏的華僑天天有病餓而死的!”
人們都集中到大餐廳來了,廖承誌首先代表黨中央和僑辦向大家致意。接下來對大家說:“同誌們,黨中央派你們前往印度尼西亞去接難僑,這個任務既光榮又艱巨,而今天我又要加上一個詞‘危險’。我們的接僑船出珠江口,下南海要經過越南南方沿海,航行三千海裏才能到達雅加達。經過南越外海時,很可能會遭遇美國飛機的跟蹤盤旋,甚至轟炸掃射,你們看,芽莊、頭頓和西貢的敵機要封鎖這條航線是十分容易的,特別是對懸掛中國國旗的船隻的挑畔更是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