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風雲突變(2 / 3)

“小廖!你的電話是怎麼搞的!是不是又出洋相啊?”總理笑著說,他是有所指的。

廖承誌當團中央副書記不久,當時兼著許多職務,一天到晚忙得不亦樂乎,有時四五個會一齊湧來,他隻得用流水作業法參加會議,這一天他忙到半夜一兩點,到院子裏稍稍活動了胳膊腿,回來就躺下睡,他是個勞累了腦袋碰上枕頭就打鼾的人,睡得正香,床頭電話鈴響了,他猛地從夢中驚醒,“這是誰呀!這麼不講情麵,半夜三更驚擾我的好夢?”他把被子往上拉拉一下蒙住了頭。

然而電話鈴就象故意跟他過意不去似的,直勁地響,他隻好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拿起電話,隻聽見電話裏問:“廖承誌同誌在嗎?”

睡得迷迷糊糊的廖承誌,一心隻想睡覺,順口回答道:“廖承誌同誌不在。”說完此話才驀然覺得對方的口音十分熟悉,於是,他沒有隨手把電話掛住,果不然那個聲音又響了。

“你不是小廖嗎?怎麼說你自己不在呀!”

天哪!廖承誌一下聽出是周恩來的聲音,頓時睡意全消,心想,這下定要挨總理的訓斥了,他繃緊頭皮準備著。

“我說小廖啊!你怎麼能當麵對我撒謊?不是急事,我半夜裏能找你嗎?幸虧我聽出是你的聲音,要不,豈不誤了大事!”總理一反素常的溫和,十分嚴厲地批評他。

“總理,我錯了,保證以後無論如何不再幹這荒唐事!”

“是不是剛躺下?”總理口氣緩和些了,他是了解他的部下的。

“是的!處理工作晚了一點,不過沒關係,我身體棒著哪!您說吧,有什麼任務。”

周總理布置了第二天的工作,那是要接見幾位日本客人,他要廖承誌作些準備。

廖承誌立即起身,忙到天明,一看窗外已露曙色,便不再睡了,匆匆吃幾口早飯趕到團中央,那裏還有一個會議在等著他呢!

會上他把這件事訴了團中央常委們,他說:“諸位,我今天要以親身的經曆奉勸你們,千萬別說一句瞎話!”

馮文彬取笑他道:“你呀!自討苦吃,誰讓你在總理麵前公然撒謊?”

“哎哎!那是睡迷糊了嘛!要是白天,我豈能聽不出總理的聲音。”

“其實我這個人還是頂頂實在了,生平還從不說什麼瞎話、假話,長征的時候,張國燾把我關起來,硬要我承認是國民黨派來混進共產黨的特務。我反對他,張國燾惱羞成怒幾乎要槍斃我,麵臨著殺頭的危險,我也不改口,不說一句瞎話。這不僅僅為了保持自己的人格尊嚴,更重要的是不能連累同誌們······”

“可不!延安整風時,有些同誌經不起考驗,往自己頭上扣叛徒、特務帽子哩!”

廖承誌正色地說:“但願我們黨今後別再搞那種過‘左’的行動。我這輩子,也就這一回,在睡意朦朧中,無心說了瞎話,偏偏被總理抓住。我當引以為戒。今後即使睡夢中:也當保證絕對不說一句假話。”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周總理一問他電話為什麼不通,是不是又出洋相,他苦笑著回答道:“總理我可是再也沒過瞎話。”

“是不是電話壞了?”

“出了點故障,正在修理!”他心裏在說,唉!這不是逼得我第二次要騙總理嘛!

“噢!你坐!請你來有事和你商量,北京飯店被紅衛兵奪權了;民族飯店兩派紛爭;友誼賓館夥房不冒煙了······北京八大飯店裏的賓客避之惶惶。”周總理十分沉重地對他說:“國慶節眼看就要到了,將有大批外賓到京,八大飯店亂糟糟的,怎麼能完成接待外賓的任務呢?國務院要成立一個接待領導班子,你來當組長!”跟隨總理幾十年了,從他手裏接過無數次重任,就是隨他到國民黨巢穴南京,在特務如麻的環境中工作,也沒見過他有這般嚴峻的神色。廖承誌知道局麵很複雜,中央各部門的許多老同誌已開始受到衝擊,要是當了這個組長,那肯定是引火燒身,會成為眾矢之的的。但他更清楚此時總理很困難,肩上的擔子很重,他不能見難不助。他跟以往一樣堅定地回答:“好!我去!”

如同要嚴肅慣了的人臉上掛笑容是件難事一樣,要一生笑嗬嗬的廖承誌板起臉來同樣不是易事。走馬上任了,他一反和藹可親、溫文爾雅的常態,臉陰下來居然沒一絲笑容。他站在北京飯店前大廳,麵對著一群被狂熱鼓蕩得失去理智的紅衛兵,毫無懼色地莊嚴地宣布:“現在宣讀周總理的決定:從即日起北京飯店停止‘文化大革命’,全體同誌要集中全副精力接待好毛主席的客人······”他一口氣把暫停“文化大革命”,接待好外賓的意義,以及如有違反,必將嚴肅處理的規定公布於眾。

他一個飯店一個飯店下達命令,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儼如一位冷峻的鐵麵判官。有人私下裏嘀咕:“乖乖,北京飯店來了‘鎮山虎’。”

“可不,就得有虎大王來鎮一鎮,要不真是沒法治了。”

正義是有力量的。廖承誌的嚴肅、堅定,使這種力量具有威懾作用。廖承誌坐鎮在此,如同“薑太公在此,百無禁忌!”一樣。

八大飯店的局麵終於穩定下來了,廖承誌和領導小組全體同誌辛勤地工作,終於圓滿完成了國慶節接待外賓的工作。當廖承誌向總理彙報接待情況時,總理高興地用手點著廖承誌說:“好哇!你個小廖,聽說你破了記錄,連陰了二十天呀······”

廖承誌爽朗地笑了,接著幽默地說:“最新天氣預報:陰轉晴!陰轉晴了!哈哈哈哈!”

有一天,廖承誌奉命趕到民族飯店,正趕上兩派職工處於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境地。誰都說自己是革命派,指責對方是“老保”(保皇派的簡稱,所指的是保護領導幹部的群眾),是“鐵杆、鋼杆、合金鋼杆老保!”

又是一道難題在廖承誌麵前,弄不好會扣上一頂“走資派挑動群眾鬥群眾”的帽子,把髒水潑你一頭一臉。

不是嘻嘻哈哈能掰開的陣勢了,廖承誌首先祭起“尚方寶劍”,宣讀“紅寶書”裏的最高指示,接著搬出周恩來的命令。臉上嚴肅得鐵青,接下來又唱一陣“紅臉”,苦口婆心地勸解,曉以大義,喻之以理,動之以情。使氣氛緩和,劍入匣,刀入鞘,偃旗息鼓。然而就在此時闖進來兩個便衣,自稱是《解放軍報》記者,要參加會議。廖承誌對他們說:“對不起,我們現在解決內部問題,不需要公開報道!”

“我們是搞內參的!”

“我們自己會寫!”

“你們會寫?哼!”來人冷笑著說。

“年輕人!我當新華社社長的時候,這個世上還沒有你哪!”廖承誌毫不客氣地回敬他們。

“你······”

“請你們出去!”逐客令象是射到鐵板上的箭,每一聲都是當當響的。

兩派在沒有外來幹擾的情況下,聽從廖承誌的勸導,識大體、顧大局開始坐到了一條板凳上。

當他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中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剛剛躺上床,突然一陣急驟的電話鈴聲把他驚起。“你是廖承誌嗎!”一個女人惡狠狠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