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又如何(2)(2 / 2)

雪兒抬杠歸抬杠,仍不依不饒地纏著要雷成棟繼續講。

“從前,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話說唐家畈還是一個姑娘,長得呀,比天仙還漂亮。特別是她的頭發,又長又亮又黑又飄,一直拖到了大腿。人又能幹,還會唱歌,會唱戲。那時候她已經讀到了大學。六十年代在農村有這樣一個女孩,可不得了。追她的人不少,但是她正在讀書。那時候的學生,自然不會去理會這些,隻是一門心思讀書。但是,她的心裏仍然暗暗喜歡著一個人,你猜猜是誰?”

雪兒說:“哼,不就是老師唄!”

“NO.”

“同桌的他!”

“離題萬裏。”

“歸國華僑!”

“零分。”

“啊,我知道了,不會是個女生吧?”

“啊,你終於猜、猜、猜——錯了!算了,再答你都不知道還會答出些什麼鬼名堂來。還是我告訴你正確答案吧。聽著:是她的堂兄!更糟的是她堂兄已經結了婚。但是高中畢業的堂兄是那樣地和她談得來。談文學,談音樂,他們之間是交往的是那樣愉快。在那時候,貧窮、落後的農村有誰和她談得來呢?況且堂兄的關懷和憐愛也使她倍感心暖。後來,她們還是衝出了防線,偷吃了禁果。她也盼望著堂兄所說的:跟他老婆離婚,娶她,愛她一輩子。可是在農村離婚談何容易?加上堂兄抵擋不住老婆的親戚在FJ當老板,叫他一起過去發展的機會,去了FJ大學還沒有畢業的她,事情自然很快被別人知道了。一傳十十傳百,眾口鑠金,自然是開除,回家。找一個老婆婆用土方法吃灶灰什麼的做了流產。回到家裏,親戚、朋友以及周圍的人的眼光和指點使她抑鬱和痛苦。去FJ找了一次堂兄,卻被堂嫂“****、****”地亂罵了一頓。回到家裏,睡了七八天,不吃也不喝。最後就瘋了。成天遊蕩在左村右灣。仍然是那頭長發,卻不見了往日的風采。怪異的行為,呆滯的目光,口裏的胡言亂語使別人望之卻步。再後來,年紀大了,父母也死了,就跟哥嫂一起過。好的時候也幫家裏放放牛,幹點簡單的家務活。不好的時候就到處瘋。有可憐她的人就給點吃的給她,有拿她尋開心的人就逗著叫她認字、唱歌,然後就給點吃的她,儼然一個新世紀的祥林嫂。”

雷成棟講完這些,兩人半天不作聲。感情這東西真是怪得很,不能吃,不能喝,看不見,摸不著,卻能讓一個人瘋,呆,狂,傻。其中的道理,無人說得清楚。它可以讓帝王拋下江山,富人拋下財產,如溫莎公爵、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也可以讓一個充滿自信的人,丟下所有的自尊和感覺,撿著垃圾,吃著別人丟下的不幹淨的食物,僅僅為了本能而生存,如大街上的這個女人。我們總在歌頌愛情,但誰又能說出前者的愛情更崇高,還是後者的愛情更感人?沒有人說得清道得明。

這個世界上說不清楚的事中永遠有一件,那就是愛情,永遠不要去討論和研究它。

“唉!這個世界上,受傷的往往是弱者,而弱者的名字偏偏叫女人。”雪兒輕歎了一聲,拽緊了雷成棟的手:“如果我是她,也會發瘋的。”

“傻瓜,我們的生活中間沒有如果。”雷成棟當時心中突然襲過一種不快的感覺,忙用手摟住雪兒的肩膀說:“快到了。”便拽著她往鎮上的人流中擠進去。本能地,人或許隻有擠進人流中才更安全。誰料,結果仍擠進了一個危險的死胡同。

在沉思的當口,雪兒已經睡著了。成棟看見媽媽和嫂嫂都在一旁,便抽身出來找醫生。值班醫生說人都已經下班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隻管換吊針打點滴之類的小事的。雷成棟想:這鬼醫院不能再呆了,明天哪怕包飛機也要把雪兒帶回武漢去住院。

傍晚的時候,王輝拎著一大筐水果來看探病。剛剛醒過來的雪兒很高興,連聲對雷成棟說:“你的朋友真好!”雷成棟握著朋友的手,千言萬語哽在喉,卻不知如何說起。

到了晚上,雪兒的傷勢不僅沒減輕,反更加嚴重。

“醫生!醫生!醫生!”子夜時分,整個醫院和醫院附近輾轉不眠的人們都聽到雷成棟絕望而淒厲地嚎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