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是病人我怕誰(1)(1 / 3)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潛龍勿用,陽在下也。見龍再田,德施普也。終日乾乾,反複道也。

或躍在淵,進無咎也。飛龍在天,大人造也。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也。

——《易經:第一卦》

艾滋病?!

雷成棟驚奇得眼睛都要鼓出來:“醫生,沒有搞錯吧?我從小到大都是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我碰都沒有碰過!怎麼可能呢?”“機器鑒別一般是不會有錯的。如果你表示懷疑,可以到專門的醫院去複查一下。”

雷成棟從協和醫院出來,在強烈的日照下竟覺得周身冰冷,仿佛有一堵無形的牆一下子把他同這個美麗鮮活的世界隔絕開來。他恨恨地抹了一把臉上流下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東西,又快步向離協和不遠的性病艾滋病專科醫院走去。他不相信自己會得艾滋。他不是不相信醫學,隻是覺得自己這樣一個行為嚴謹、作風正派的青年,不可能跟艾滋這可怕的惡魔沾邊的。艾滋病,那是多麼遙遠而可怕的東西啊!它應當是和什麼同性戀、賣*嫖CHANG、吸毒聯係在一起的。同性戀?那麼惡心的東西,自己試都不敢試的,雖說生活中也碰上過一些可能是同性戀者的挑DOU,但自己都是堅決地拒絕了的。向來清白做人、正經做事、潔身自愛、陽光向上的一大好青年,居然跟這種東西沾上了邊。吸毒?自己一無金錢二無**朋友,離它好遠。賣*嫖CHANG?自己一無淫可賣二無CHANG可嫖,怎麼會呢?他從來認為這些詞隻能跟那些素質低下的民工、小老板、大款們連在一起的,自己跟這些人是兩個世界的人,找不到任何的共通點。甚至連和雪兒,也隻是在回家以後有過那麼一兩次。自己這樣的人普天下已經很難找了,怎麼會跟那種破病扯上瓜葛……

經過輾轉難眠的三天後,雷成棟拿到了那家專科醫院的檢測報告單。當醫生鄭重地要求他填寫一些表格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的生命行將結束,整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和物都將與自己分離,不再發生一點點關係。而自己死去之前,還不知會遭遇什麼樣的事情:朋友的疏遠、親人的痛、世人異樣的眼光……一切都可以想見,也不敢想見。

盡管瑟瑟和不甘,醫院還是將自己的資料保留,並聯絡了有關艾滋病防治機構。整個人被抽空了一般,木木的,飄飄的,冷冷的,連軀殼也不曉得在哪裏。行屍走肉也不外乎這樣子吧?

接下來,該是等待命運的宣判了麼?

雷成棟啊雷成棟,沒人為你哭泣,就讓我自己為自己哭一場吧!可是,眼裏分明不是淚,隻有對不公平的命運的仇視!難道你一直不是活得很努力、很小心翼翼嗎?

誰能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老天要如此懲罰我?

天空,正在一寸一寸黑下來。

雷成棟沿著航空路機械地往前走。前麵就是繁華的中山大道了,街頭店鋪和高樓頂上的燈箱和霓虹招牌已經亮起來了。在街頭,雷成棟從剛買的一盒“紅金龍”香煙裏取出一隻煙,點燃後猛吸一口,從來很少吸煙的他登時嗆得眼淚直流。但他不管,又猛吸幾口,仿佛有一種自虐的快樂。他沒有擦眼淚,讓這城市的晚風將它風幹。遙遠的北方正有大的寒流襲來,初冬的空氣潮濕而冰冷。街頭的霓虹一閃一閃,象是在嘲笑自己。但自己有什麼值得嘲笑的?

在武勝路與中山大道交彙的地方,雷成棟停下來,茫然朝四周看了看。這個地方其實他最熟悉不過的了。右邊,馬路對麵就是新華書店。大學時候他經常來的。淘書,買便宜的鋼筆,擺做家教的地攤。馬路對麵,是一家新建的超級市場,叫什麼“好思家”。他和雪兒也逛過的。還來買過珍珠元子、話梅、水果、飲料。旁邊是哪裏?哦,是按摩醫院。幾頹廢的名字,生意卻很好。再往前走就是所謂的武勝路勞動力市場了。白天,有大片大片的外地民工聚集在此等待招工。雖說是非法的市場,政府也整頓過多次,但未見多大成效。所謂存在即合理。一到晚上,也就是現在,那些把嘴巴抹得血紅、臉擦得卡白、穿得土不土洋不洋的鮮豔服裝的女人便出動了,百分之九十是賣粉的。雷成棟是聽一個叫“有板眼”的同事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