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前麵,蒼茫的天空底下高高豎起的一座頂著十字架的歐式建築,應當就是雷公寺了。這座寺的存在已有幾百年的曆史了吧,從祖輩到祖輩的祖輩的傳說裏都有它的影子。後來,這座廟被紅衛兵小將們查封,終至凋敝。自己和王輝等一幫小朋友常在蛛網密布的殘垣斷壁間捉迷藏,常能找到厚厚的橡膠套當氣球吹,當時誰也不知是避*孕*套。直到有一天大人見了,說那裏鬧鬼,不準再去。這座廟宇遂除了供風雨剝蝕之用外,徹底地喪失了價值。偶爾在晚上,也有男女在那偷偷野合,供泥塑木雕的土地爺、雷公爺娛目。到最近,聽說由一班善男信女們重新發起,全鎮人民集資,又將它修飭一新,更加氣派了。開業那天,鎮長親自講了話,縣政協也有人參加,稱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雲雲。聽自己說著,雪兒臉上的氣色又不對勁起來。眼見山雨欲來,自己忙又講了一個故事:“雪兒,其實我在這座廟裏也有一段傷心往事——我在這裏差點失去了我的童貞。”
果然,雪兒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過來了:“嘻,不怕涼牙齒,你還會有童貞?”
“那還是在我大約七*八*九十歲,反正就是書包在屁股後邊一蕩一蕩的時候吧,我們村裏修路,來了一些外地施工隊伍,就在雷公寺裏住下了。其中有一個青年,人長得特帥,修養又好,每到黃昏吹一陣口琴,整個小村的傍晚都詩意起來。他對我很好,常常教我做作業教我唱歌,我也喜歡跟他粘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傍晚,其他人都到河裏洗澡去了,這個青年把我叫到他的床前,又是要親我又是要我幫他**,我嚇壞了。他又掏出錢來誘惑我,鄙人堅決地拒絕了。後來,我再沒理過他。所以終於保住了自己的童貞。”
“你惡心,講這種故事。啥時候變這麼壞!”
“你不是說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
嫋嫋的炊煙起了,象霧靄一樣飄蕩在半空中。農家人已開始做晚飯了。幾個小屁孩騎在牛背上,慢慢地向村裏悠去,牛身上的泥巴把他們的牛仔裝、休閑褲弄得象馬戲團裏的小醜。自己把包放在一塊大石頭上,揚起頭向四周了望:田裏莊稼長勢正好,綠油油的生命在陽光下畢畢剝剝地爆開;——狗尾巴草、薊薊草、不知名的野花,也在搶赴這一場生命的盛筵。遠處一隻狗“汪汪”地叫了一聲,四下裏立馬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宛如大山的回音……
望著這片土地,自己心中又升騰起那種強烈的親近感和認同感,就象擁有自己那張古舊而笨拙的書桌、掉了瓷而舍不得丟棄的白色飯缸、從上大學一直用到現在的茶杯一樣。雪兒還是那樣,一會兒聽聽鳥,一會兒逗逗雲,儼然一個剛出世的孩子,絲毫不懂掩飾自己對這個陌生世界的驚奇。“嗨,看見了麼?前麵就是我的家鄉——雷公寺!”自己激動地向雪兒嚷了一聲。緊走兩步,又突然慢了下來。望著這片魂兮夢兮、綠樹環合的村莊,卻不想一下子鑽進去,就象貪嘴的小孩拿著自己最喜歡的吃食,聞了又聞,看了又看。無論走得多遠,家鄉永遠是你的皈依、你的眷戀、你最後的堡壘和防線。這裏,有我勤勞的父母兄弟,也有純樸的父老鄉親。是這片土地滋養了我的靈魂,是這片人群豐滿了我的生命,我的血管裏流著與你們一樣的充滿土腥味的熱血。我熱愛這片土地如同這片土地熱愛我一樣。象巨人安泰站在大地母親的肚皮上,我立在了村子前邊的小山坡上,血脈賁張,豪氣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