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香蝶兒的提議被否決了，王叫獸認為她家地址可能已經暴露，熊貓二俠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蔫樣兒，超人如我預料的拒絕參加。
香蝶兒包下了市中心一家酒店式公寓的豪華商務套房，有三個房間，書房、影音室、廚房、健身房一應俱全，二俠表示他可以睡沙發，反正他主要任務是打遊戲。於是，這間視野絕佳的套房就成為四名動物觀察者的空中堡壘，或者牢籠。
我對於王叫獸突然改變態度加入隊伍表示好奇，他講了一個故事。
一天夜深，他坐末班地鐵回家。車廂裏人不多，大多是勞累了一天的上班族，發短信聽歌打盹兒，但有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個人坐在他斜對麵，看著報紙，視線不時掠過報紙上沿窺視王叫獸。王叫獸故意站起來，走近車廂門口，假裝要下車。那個人開始折疊報紙，而頭條是上禮拜的新聞。
“那你後來怎麼逃掉的？”王叫獸爬二樓都喘，更不用說肉搏或者長跑。
王叫獸將錯就錯下了車，清了清嗓子，在空曠的地下候車廳裏高聲朗誦起來。等候上下車的乘客都被吸引過來，竟有黑壓壓上百人之多。故事的結局是，兩名乘警直接把他帶到局子裏進行公民素質教育。
“你朗誦的啥？”我更好奇了。
“高爾基，《海燕》。”
我差點直接噴他臉上。
王叫獸嘿笑著，掏出一個蝴蝶形白色物體，卡在咽喉部位：“……隻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的，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飛翔……”
從他口中傳出的，再不是平日那幹癟粗糙的嗓音，而是雄渾有力，充滿磁性，甚至，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讓人無法遏製地想要聽下去。
“這就是你的選擇？”我激動地問。
“濕地葦鶯，能夠模仿60多種鳥類鳴叫。”王叫獸洋洋得意，“隻要我聽過的，都能模仿，剛才是著名朗誦大師李默然的聲音。”
我表示從未聽說過，他對80後的孤陋寡聞表示遺憾。
所以他判斷，真正加害可樂小姐的並不是香蝶兒。我說出對超人的懷疑，他表示讚同，在目前敵暗我明的狀況下，隻有先守，再伺機反攻。
熊貓二俠依舊每天跟遊戲機死磕，不停往嘴裏塞著零食。盡管我已經知道他選擇了熊貓。似乎他在自毀道路上沒有太大進步。
據王叫獸分析，人類大腦本身就包含了來自遠古生物進化的全過程，隻要刺激皮層的相應深度和部位，就能激發各種動物的特殊技能，隻是，我們不知道副作用是什麼。
我們強烈要求香蝶兒不要在房間裏使用費洛蒙香水，她很為難地說已經形成依賴性，就像習慣化妝的女人如果出門前不往臉上抹點東西，感覺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
我和王叫獸表示這個我們倒不是非常介意。
我一般會在大家都醒著的時候睡上三四小時，這樣夜裏值班的任務就交給了我。大家相安無事地過著，無驚無險又是一天。有時候香蝶兒會在我床上醒來，有時候晚上又走進王叫獸房間，似乎大家都接受了這種心照不宣的關係，並在心裏推托都是費洛蒙惹的禍。
畢竟這是戰時狀態，人餓極了還吃人呢。
可事情還是悄悄地起了變化。
8.
怪事不斷發生。
一次是我中午小憩醒來，發現海豚頭盔竟然戴在二俠腦袋上，盡管沒有打開開關，盡管他解釋隻是看著像遊戲頭盔，戴著好玩，可我心裏的疑問又多了一重。
另一次意外讓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王叫獸的變聲器竟鬼使神差地出現在我口袋裏，可我對此一無所知，就像是記憶被刪除了段落。我知道老王習慣把變聲器藏在自己枕頭下，可這會兒他正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讀《親密行為》，一時無從下手。
我突然心生一計，戴上變聲器，偽裝成香蝶兒的聲音喊了聲“老王，你死過來”，王叫獸屁顛屁顛地往香蝶兒房間奔去，我趁機把變聲器放回去。等他一臉茫然地回來時，下意識朝枕頭底下摸去，又如釋重負地抽回手，繼續讀書。
許多時候，他們下意識地模仿著動物的姿態，王叫獸靈活地伸縮著脖子，試圖用嘴巴去夠自己的胳肢窩，香蝶兒絲毫不顧忌自己一百六的體重，手腳著地來回蹦躂，震得架子上各種雜物嘩啦掉滿地，而熊貓二俠則極度緩慢地作著前滾翻，一個，一個，又一個，無休無止。
我盡量不去想象自己在他們眼裏是什麼模樣。
隻有一種解釋，我們身上的獸性正在逐漸侵蝕人類意識。或許這就是那些神奇產品的副作用，將內心的貪婪、欲望和恐懼放大，隻有最大限度地奪取資源，保障自我生存，才能維護那脆弱不堪的安全感。
困獸猶鬥。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